昨晚老妈的一通催婚电话，搞得于子涛心里很不得劲，一时间睡意全无，爬起来打了把一对四的红警游戏，结果被围起来一顿群殴，惨败。
反正睡不着，干脆又看了一部棒子国的电影，里面的主角是个膀大腰圆的体育老师，一拳就能把入侵校园的街溜子给干翻，拳拳到肉，骨碎筋连，看得很是过瘾。
当天一大亮的时候，于子涛迷糊着解决了一波尿急，回到床上又睡了个回笼觉。
好在今天是个星期天，不用看盘，楼下的广场舞大妈也罕见地没有蹦跶，一切都宁静祥和，啥时候睡到自然醒，啥时候再起。
当于子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叫醒他的不是早晨七点钟的闹铃，而是十二点的肚子。
\"卧槽......怎么这么饿啊？\"
于子涛掀开被子，一股凉气扑面而来，浑身酸痛，他不由苦笑一声：\"这尼玛，昨晚爆肝得有点过头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望了眼干瘪瘪的肚子，于子涛赶紧穿衣洗漱，打算将早饭和午饭合二为一，花一顿饭的钱顶两顿，感觉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
刚一出楼门口，就看见牛老头正拿着喷壶给蔷薇花浇水。
“牛姥爷，早啊！”
“都十二点了，还早个屁！你小子昨晚是不是又趴窝了？”
牛老头瞥了他一眼，看见了他的新发型：“哟，旧貌换新颜了哈……嗯，是不是有啥好事瞒着我？”
“就是理了个发么，能有啥好事？”
于子涛挠了挠板正的寸头，呵呵一笑，“牛姥爷，我现在要去吃饭，要不要给你捎点儿啥回来？”
“不用！老刘叫我去他家吃羊肉烩面……”
牛老头咂吧了两下嘴，“顺道还能喝点儿酒，再输给他两盘棋，皆大欢喜，哈哈哈……”
吃人嘴短，就在棋盘上放放水，让刘满堂以为自己棋艺精进，下次还会叫他吃饭。
这老头可真是个人精啊……
于子涛暗自吐槽，大感折服。
出了巷口，他不自觉地就往老街坊面馆走。
毕竟他好这一口油泼面，加上老板娘又是个实诚人，今儿礼拜天，说不定小洁也在店里帮忙，很长时间没见这小丫头，还有点儿想得慌。
由于正值饭口，老街坊面馆里坐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了空位。
于子涛走到后厨门口，打了声招呼：“老板娘，大碗油泼裤带面，三合一，辣子多，不要香菜！”
正下面的老板娘一扭头，见是老熟人，立马回了一声：“是于兄弟呀，先找个地方坐着，一会儿就好……”
于子涛环顾四周，店里食客多，实在有些挤得慌，便从筐子里拿了一骨朵蒜，又拽过一个小圆凳。
“我就在门口候着吧，在哪儿吃都一样！”
找了个干净地儿，放下圆凳，于子涛边剥蒜边往店里瞧，没看见小洁的身影。
“这小丫头，是不是又跑到公园路卖东西去了？”
正思谋间，一大盆油泼面端了过来，浇头有西红柿鸡蛋、卤汁臊子肉、还有提味的韭菜，最为欣喜的是，上面还盖了一个焦黄的煎蛋。
哎呀呀，看着就让人馋涎欲滴！
“大兄弟，你的面好了！”
小洁的妈妈将面放到了圆凳上，又从店里端来一碗热面汤。
“哦谢谢……小洁今天没来吗？”
于子涛拿起筷子搅拌着面条，不经意间问了一句。
“我给她报了个吉德堡英语，是早上九点到十二点的课，这会儿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小洁妈妈搓着手，笑容真诚，“多亏大兄弟帮忙给她转了学，这两个月变化挺大的，每天一放学，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闷葫芦了。”
“没啥，小洁开心就好！”
于子涛闷头吃面，不再吭声。
为了给小丫头转学，得罪了徐蓉，也把阳东二小的田主任给拉下了水，当初的原因只是因为一句气话。
不过既然做了，就没啥可后悔的。
毕竟有了田主任的“庇护”，小洁不会再受到校园欺凌，也不会被哪个老师瞧不起，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山呼海啸一大盆面吃完，又灌了一碗热乎乎的面汤，打了个长长的饱嗝，顿觉人活着就图个饥有食，寒有衣，居者有其屋，仅此而已。
再多的追求都是欲望的贪婪。
可偏偏有人纸醉金迷，夜夜笙歌；而有些人围着碾盘劳碌一辈子，却连个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
“钱他妈真不是个东西，也是个嫌贫爱富的货！”
于子涛心里愤然，我一定要赚他个千百万，做个散财童子，让天下寒士俱欢颜！
呵呵，理想有点儿大，可总比没有强，万一哪天就实现了呢？
站起身，一手提着圆凳一手拿着碗，进到店里扫码付钱，给正忙活的老板娘打了声招呼，于子涛走出了店门。
趁着阳光正好，闲庭信步消消食，也不失为一大乐事。
步行道上，柳树早已垂下绿丝绦，在微风中左摇右晃，偶尔撩拨在路人的脸上，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于子涛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地走了几百米，转眼就到了凤凰路的坡底下。
抬头北望，凤凰酒店像一只展翅的火凤凰，矗立在坡头上，高大宏伟。
于子涛想起在凤凰酒店旁边，有一处上百年的凉亭，便想走上去坐到石凳上歇歇脚，吹吹风，远眺一下周围的风景。
可一看到近乎二百多米的大斜坡，他又有点犹豫了。
以前自己还骑着自行车，从坡底一路蹬上坡顶，即使小腿肚子发酸，但也是满满的自豪感。
现在坡还是那个坡，自己却已不是那个热血少年了。
十三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于子涛兴致寥寥，坐到路沿上摸出一根白沙，等这根烟抽完，就想着打道回府。
从坡顶下来的车，重力加速度，从他面前一闪而过，犹如卷起的一股股劲风。
而从坡底往上爬的车，个个都是嗡嗡地嚎叫着，像风蚀残年的老牛。
于子涛斜眼一撇，忽然看见半坡上，有一辆拉满货箱的人力三轮车，正缓慢往坡顶移动。
看得出来货物很沉，拉车的人奋力往前拽，后面还有两个人在帮着推……于子涛眯起眼睛细瞧，才发现那是两个背着书包的小孩。
一两分钟过去，三轮车才前进了一丢丢。
他不禁暗自嘀咕：“这么小的孩子能有多大劲？还得靠我大力牛魔王出手！”
于子涛摁灭烟头，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径直向三轮车跑去。
他跑到跟前，刚要搭把手推车，却突然愣住了，目光炯炯地盯着两个背书包的小孩。
右边的男孩身材矮胖，约莫十一二岁，看起来憨憨的，脸上都是脏兮兮的汗水印。
左边的女孩也有十岁的样子，长得瘦小，扎着马尾，脸颊上的汗珠子已经滚到了下巴。
“大哥哥，怎么是你呀？”
女孩一声惊呼，眉眼间尽是激动。
“小洁，你妈正等你回家吃饭呢，你咋在这儿贪玩呢？”
于子涛板起脸，一脸正色。
“我们没有贪玩！”
旁边的小男孩喘着粗气，“我俩从吉德堡出来，在坡底下就遇见了这个爷爷，我们看他的脚不得劲儿，就帮忙推车了……”
“是啊是啊，我们不是贪玩，是做好人好事！”
小洁冲着于子涛点点头，推车的手却一刻没有松懈。
听见有人说话，拉车的男人回头看见了于子涛，抬手抹了把头上的汗水，笑了笑。
“这两个孩子说得没错，确实是在做好人好事……人小力气大，可帮了我大忙啊！”
男人看起来五十多岁，灰白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沟壑纵横，尽显疲态。
于子涛这才注意到，他的左脚往里窝着，每踏一步都是脚尖挨地，根本使不上劲，全靠右腿强撑着。
“你这是往哪里送货，拉的什么呀？”
于子涛两手搭在车后，暗暗用力，小洁和男孩顿感轻松了不少。
“哦，给凤凰酒店送些饮料和日用品。”
男人应了一声。
于子涛侧过头，望了眼佝偻的背影：“你这个年纪，孙子都有了吧，怎么还干这些卖力活儿啊？”
“唉，儿子在外头打工，三天两头还找不到活干，家里有个小孙女得上学呀……”
男人叹了口气，歪着身子往前走，“我腿脚不方便，好在有把子力气，能挣点就挣点吧，再穷不能穷教育嘛，呵呵……”
“这么大个坡，弄个电动三轮呗，你这肩拉手拽的，多费事啊？”
“电动的两三千呐，可不便宜……反正力气又用不完，省下点儿钱，还能给孙女买衣服嘞！”
男人嘿嘿笑着，背弯得更厉害了。
于子涛心里泛起一阵凉意，有些不是滋味。
十几分钟后，三轮车终于到达坡顶，四个人跟刚从桑拿房出来一样，全都大汗淋漓。
小洁一屁股坐在路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矮胖男孩干脆仰面朝天，像滩烂泥似的一动不动。
“看把俩孩子给累的，真是谢谢你们了！”
男人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满脸歉意。
“小孩嘛生龙活虎的，缓一缓就没事了……”
于子涛掏出烟盒，递过去一根白沙，“你也坐下来歇会儿，剩下几十米平路，脚一蹬就到了。”
“哦，这烟我抽不惯，我有自己卷的旱烟，省钱还过瘾！”
男人摆了摆手，蹲下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展开，露出一小撮金黄色的烟丝。
他又从兜里摸出个小纸片，指尖捏起烟丝，放到纸片上卷成一根圆筒形状。
将纸卷噙到嘴上，两只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却没找到火柴。
于子涛见状，抽出烟盒里的打火机，递给了他。
一股青烟升起，男人的话也多了起来。
“我年轻那会儿呀，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到新疆摘过棉花，去海南砍过香蕉，东边呢，去过上海，北边最远呀，到过赤峰，干的都是一把力气活……”
“后来，跟着一个包工头给人盖房子，上大梁的时候，一个小伙儿用不上力，大梁一歪砸了下来，刚好砸到脚面上，粉碎性骨折，落下个残疾，就再也没出过远门……
“辛苦半辈子，也就混个温饱，儿子也没啥出息，和我一样，劳碌命！我们老俩口呢，又没啥念想，把孙女照顾好，多念点儿书，长大了也能少遭罪！”
男人絮絮叨叨地说着，风轻云淡，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于子涛默不作声，只是安静地听。
一根烟很快抽完，男人起身，甩了甩胳膊，握住于子涛的手：“小伙子，谢谢你们了！”
他转身蹬上三轮车，扭过头一摆手，向凤凰酒店驶去。
“大哥哥，咱们赶快回家吧，我妈一定等急了……”
小洁背好书包，拉住了于子涛的衣服。
“我也好饿啊，再不吃饭，我就得饿晕在这儿了……”
小男孩坐起来，拍了拍颤巍巍的小肚子，嘟囔着。
于子涛被逗得哈哈大笑：“你们今天做了好事，值得表扬！我请你俩去肯德基吃炸鸡，怎么样？”
“好啊好啊，我好久没吃汉堡包了！”
小洁高兴得手舞足蹈，像只快乐的小麻雀。
“我又不认识你……”小男孩却翻了个白眼：“是不是想把我们卖到山沟沟去？”
“大哥哥才不会呢，他是好人，他还帮我妈找到了工作！”
小洁瞪了小男孩一眼，“你不去我去，我还要喝可乐吃薯条呢！”
小男孩低下头，好像在想着什么。
于子涛知道小孩都鬼精，没有言语，想看看他会怎么做。
“去也可以，我得先给我妈打个电话！”
小男孩扬起脸，看向于子涛。
“可以啊……”
于子涛掏出手机，递给了他。
小男孩拿过手机，走出几步远，对着话筒嘀嘀咕咕好大一阵，最后还是小洁帮忙，才了却了他妈妈的后顾之忧。
当然，于子涛也不忘给面馆的老板娘说一声，让小洁妈妈不要担心。
当三个人下了网约车，一走进肯德基店里，两个孩子眼珠子都直了，望着墙面上色彩诱人的店招，，一时竟不知道吃什么好。
“每人100块的标准，想吃啥随便点！”
于子涛一拍巴掌，放出话来，“吃不完，直接打包带走！”
“欧耶！”
小洁和胖男孩异口同声，挥舞着剪刀手。
这简直比考了一百分，还让人开心呀。
半小时后，两个孩子擦了擦嘴角，拎着两大袋子，一人抱着一个抓来的娃娃，心满意足地坐上网约车回到了家。
于子涛看了眼时间，扭头对司机说：“去凤凰酒店。”
从凤凰酒店前台拿到了一个手机号码，于子涛坐着网约车又到了农机市场。
左挑右选看中了一款三千多的电动三轮车，亲自试驾一番，觉着动力还算强劲，便扫码付款，随后拿起农机公司的专用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请问是李振民先生吗？哦，我们是农机公司经销部的……对对，您以前是不是在我们这里，看过一款电动三轮车啊？
“没有？不会的，我们都预留了您的电话……哦是这样，今天公司搞摇奖活动，您有幸获得了特等奖，奖品是力神牌电动三轮车一辆……
“不会，公司做的是口碑，绝对没有骗你！我们都是有电话录音的，您放心好了……嗯，您可以带上身份证，三天内到公司经销部一楼办理手续，嗯，好的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于子涛从屁股兜里摸出一张红票，放到桌上，又对销售经理耳语了几句。
看着双手插兜，一摇三晃走出大门的男子，销售经理一脸错愕。
“花钱给陌生人送大礼，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