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次实在乱来，如果让陛下知道是下官拐带了娘娘，那下官全族恐怕都要遭车裂之刑，到时候还请娘娘怜悯，帮下官求求情，让陛下放过下官的家人。”
赶去燕州的路上，钱子骞和戏班班主坐在马车外面，正小心翼翼的驾着马车。
钱子骞在求情。
而驾车的重任，自然落到戏班班主的身上。
好在戏班班主是个多才多艺且细心的人。
之前在大营的时候，毫无存在感的他就是看到皇后对钱子骞使的眼神，才在外面蹲守，叫住偷偷跑路的两人，一同赶去燕州。
要不然这路途遥遥，云若璃挺着个大肚子，只怕人还没到，就先凉在半路。
“你家人远在京城，陛下再生气也不可能把手伸到那么远的地方。”
云若璃想到这次溜出来的艰险。
“倒是赵叔这次拼上性命帮我们，自己留在那里承受雷霆之怒，他比你更危险，怎么没见你先关心关心人家？”
“娘娘这话说的，赵公公那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再说他才为了捉拿呼邪身受重伤，陛下再生气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但下官就不一定了。
“下官祖辈都是矜矜业业的普通人，也没有很大的成就，更没有赵公公那样的地位，这次又犯下大错，回头铁定是要掉脑袋的，皇后娘娘开恩，一定要保一保下官。”
钱子骞还在哭命苦。
云若璃觉得好笑。
之前没发现这货也是个性子欢脱的逗逼。
“那既然你知道这是要杀头的大罪，为什么不像别人那样明哲保身，还非要来这浑水里蹚一蹚？如果真觉得害怕，你该跟那些人一样，把我囚在大营里。”
云若璃之前说她是那座大营的囚犯。
那言下之意，想离开，就只有“越狱”了。
钱子骞就去求助赵天平。
赵天平一开始也不答应，觉得这是儿戏，但当钱子骞把那份燕州急报的折子给他看过之后，他才明白事情有多严重。
他们当然可以选择对燕州和那里的百姓视而不见。
只要他们良心能够安稳。
同样，也可以等到清宴帝从前线离开之后再做打算，但病魔不会在他们犹豫的时候停止肆虐，救兵晚去一步，情况就会更加危险。
所以他做了个违背主子意愿的决定。
如果说云若璃是现在燕州唯一的救星。
那要不要把这救星送过去，决定权就在他手里。
他可以视而不见，也可以揭发他们的打算，同时加派更多的人手。
但他最后选择了出手相助。
天下家国，先有民，才有家。
生民为国之根本。
他其实根本没得选。
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云若璃的。
“既然知道这样会死，那为什么还要跟过来，老老实实呆在营地里不好吗？”云若璃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钱子骞沉默了很久，才道：“或许，下官就是在找死吧。”
-------------------------
几人用最快的速度前往燕州。
王怀谦送来的折子只写明了情况危急，但并未详细具体情况，云若璃之前跟杜甘研究过，但没有亲眼见过。
等她赶到燕州，亲眼见到了，才知道何为真正的人间地狱。
燕州已经封城，但并不是完全与外界断了往来。
物资还在源源不断的送进去，还有从外地听闻噩耗赶回的人，愿意与家人共存亡，对于这些人，燕州守军没有强制驱逐，而是都让人进去。
只是进去之后不能再出来。
戏班班主亮出身份，说要与他的戏班同生共死，还唱了一出桃园结义来表达心情，守军在核实过详细情况之后，没有多说。
现在边境战乱，他们不能在战场上实现抱负，只能守着这一城必死之人，最后他们可能自己也会死。
云若璃经过城门，看着那些垂头丧气的守城士兵，又看见街道两边横七竖八躺着的人，面色严肃。
外面坐着的钱子骞屡屡听见她掀开车帘的声音，低声道：“夫人，现在情况尚不明了，我们还暂时不知道此病的传染性究竟如何，请夫人先用方巾遮面，等我们到戏班所在的院子之后，再细细商讨。”
他虽然在跟人斗嘴的时候欢脱，但该认真的时候，也有认真的样子。
云若璃坐在马车里没说话。
只不过那车帘频频拉动的声音不再响起。
戏班班主拉着他们到之前落脚的院子。
几声敲门之后，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梳着简单的双髻，看见站在门口的班主，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大。
“班主！呜呜呜……班主你可算回来了，桃桃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叫桃桃的小姑娘看见他，先是一愣，然后低着头哭起来。
戏班班主连忙推着她往里走，边走边道：“哎，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快快快，先进去，对了，老板在哪里，我带了两个人回来。”
桃桃本来还有些伤感。
但听到他带人回来，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立即朝马车的方向看过去。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马车车辕上，用布巾蒙着脸的钱子骞。
为以防万一，他特意用三层布巾蒙面，现在看起来就如传说中打家劫舍的山匪。
桃桃停下啜泣，惶恐的看着戏班班主，小声道：“班主，你回来的路上，是被山大王劫了吗？你还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是想让他们把咱们也……”
“去你的，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桃桃话没说完，就被戏班班主一巴掌拍在脑袋上。
“快把老板叫过来，我有正经事要跟他谈！”
“哦。”
桃桃挨了教训，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转头朝院子里跑去。
戏班班主不敢怠慢，转头请贵人进屋。
云若璃扶着腰走下马车。
离开之前，她特意挑了几件最朴素的衣服，就是为了到这边之后方便换洗，但即使不是那种最扎眼的黄色，那一身浮华锦绣还是在这阴沉沉的城镇中显得过于耀眼。
洛怜花匆匆赶来，看着马车边上站着的贵气妇人，倒抽一气，连忙朝她跪下。
“草民洛怜花，见过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