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世祥对陆澜的评价还是很高的，一甲进不去，捞个二甲进士应是没有问题的。
“你个鬼精灵！”陆世祥抬手戳她的脑门。
陆未曦嘿嘿笑，“那我的意思，爹爹可明白了？”
陆世祥嗯了一声。
破瓦罐碰瓷器，他陆世祥可不是那唯一的瓷器呢！
宝贝闺女执意跟着来，也是不放心他吧！想到这小棉袄的贴心，一颗心就暖融融软绵绵的。
“若老爷子真的病重，只怕明日的围场之行，我也是去不了的了。”
陆未曦无所谓的笑笑，“那爹爹是希望曦曦能去？还是不希望曦曦去啊？”
陆世祥看着女儿狡黠的大眼睛，心下愈发的内疚，“爹爹该陪你去的！”
“我要是想去，就算爹爹不去，也是可以去的。爹爹忘了吗？我外祖父可是赫赫有名的邯亲王啊！”
陆世祥听她这么说，非但没有释然，反而心里愈发的不是滋味。他倒不是不放心邯亲王，只是想陪在女儿身边的那个人是自己。
女儿都十五岁了，眼看着就要及笄了，他能陪伴女儿的时间还能有几年？
失了八年的时光，本想着好好补偿，却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掣肘，真是恨极了眼下的身不由己。
马车停住，陆世祥亲自竟陆未曦搀扶了下来。
陆未曦抬头看去，“长泰伯府”四个大字，再也没有当初的威风，相反的，看上去却有些畏缩。
陆波赢了出来，冲着陆世祥喊了声，“三叔！”然后又满脸堆笑的冲着陆未曦喊了声，“四妹妹！”
陆未曦强行压着胃内容物的翻涌。
过去的日子里，她竟是不知，这陆波对着她竟是也会有如此璀璨的笑容呢！
刚刚，陆澜喊她县主时候，让她觉得不舒服。
现在，陆澜亲昵的喊她四妹妹，她觉得更不舒服了，甚至有种恶心的感觉。
当初，赶他们娘仨走的时候，怎么没听到有人喊着四妹妹挽留呢？
趋炎附势这是一种病啊！
陆波引着父女俩去了威凛轩。
上次来的时候，陆未曦只觉得这威凛轩还是有些气势的，这次再看，却又觉得似乎破败了不少。
是事实就如此，还是一个人的心态影响了眼光？
陆世禄得了信，从屋里出来。
陆未曦唬了一跳，差点儿以为是一头狗熊从里面钻了出来。
头发和胡须都异常的蓬乱不说，身上的衣服也是皱皱巴巴，关键的浑身还散发着一股子酒味。
陆世祥大婚那日初见时的意气风发，已经被抽了个干干净净，若非那一身的绸衣，就跟常年赖在酒馆外面的酒鬼没什么区别。
原来，没有了身份和地位，有些人就再也立不起来了。
陆未曦依礼，还是叫了声大伯父。
陆世禄含混应了一声，然后就对着陆世祥道：“老三，你总算回来了。父亲病了，老二不知所踪，要是你再找不到，这天可就要塌了。”
陆未曦就不由得朝她老爹看去，刚刚还在车上讨论了嫡子比庶子优秀的话题。
这陆世禄可是长泰伯府的嫡长子啊，府里所有的资源可都是倾向于他的，却长成了这么一副没有主心骨的样子。
别说顶天立地了，就是挑起一个伯府，都没有那个能力。
如此毫无担当的人，就算是嫡子又如何？不还得求助陆世祥这个庶子嘛！
陆世祥当然感觉到了陆未曦眼中的嘲讽，但摊上这么个大哥，他又能怎么样？总不能抬脚就踹吧！
他想着年幼的时候，自己不管酷暑寒冬的秉烛夜读，这个大哥却在跟狐朋狗友们吃喝玩乐。青年的时候，自己在跟竺越浴血奋战，这个大哥却只顾在世子的位子上养尊处优。到了中年的现在，自己意气风发了，这个大哥却是低到了尘埃中。原来，这个世上是有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的啊！
还真是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大哥是嫡长子，就算是天塌了，大哥也得顶起来。”陆世祥说着，看了陆未曦一眼，步进了屋里。
长泰伯的病榻前，除了下人，并没有晚辈在服侍。女眷那边肯定都围在米氏身边了。至于男丁这边，总共就三个儿子，嫡次子陆世佑还不知所踪。说是去游山玩水，究竟出去干了什么，恐怕很少有人知晓了。
孙子辈里，除了陆波和陆澜已经成年外，那就是大房庶出陆渝和三房的陆溯了。后者因为年岁小，也是不能侍疾的。
这么一看，长泰伯府的子嗣的确是有些单薄了。
长泰伯躺在病榻上，双眼紧闭，面上的颧骨高高地耸起。
躺在榻上的人，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一副骨架，不过是包了皮的骨架罢了。
这长泰伯也是个沉得住气的，明知道他们来了，却就是不睁眼。
一个人是真睡，还是假睡，是真晕，还是装晕，陆未曦凭着多年从医的经验还是分辨的出的。
长泰伯眼皮下的眼球一直都在骨碌碌的转动。
但既然他不想睁眼，陆世祥也就没有将人叫醒的意思，而是一撩袍子在榻前的鼓凳上坐了下来。
也只是坐了下来！
他在等！等陆澜领了太医前来。
陆未曦侍立在陆世祥身侧，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陆世禄和陆波父子俩却是沉不住气了。
陆世禄干脆一屁股坐到了榻边，抓住长泰伯的手，带着哭腔喊道：“爹！你醒醒啊！快醒醒啊！三弟来看你了！你不是一直都盼着他来嘛！我也知道，我们三兄弟中，你最疼的就是他了。三弟是个有本事的，你没有白疼他，只要有他在，咱们长泰伯府就会屹立不倒的。爹啊！你快睁开眼看看三弟吧！”
陆未曦咬唇，用力咬着唇，她害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爆笑出声。
这陆世禄原来也是有特长的啊！这戏演的，比戏台上的戏子还要逼真呢！
只是，这话语和语气，怎么有种哭丧的感觉？
这一点儿，从长泰伯起伏的胸膛上可以得到验证，这是硬生生被气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