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二人进到正殿，太后被搀扶着靠在美人榻上，喝了盏茶压了压惊，才又道。
“哀家听说殷子荀真实身份是漓国二皇子，此事，你可知道？”
“知道，而且，外孙女还想求您一件事。”
叶姝华回到郡主府，就被胡嬷嬷和叶姝欣拉着里三层外三层看了一个遍。
一再确认，她真的没事才肯放她。
叶姝华这次却没急着让胡嬷嬷等人走，而是叫来所有人，包括文眉和文秀二人。
堂屋内，叶姝华坐在正对门太师椅上，叶姝欣坐在一侧，与她隔着桌几。
竹影和吉翠站在她身侧，胡嬷嬷和竹玥竹青竹瑶站在正中央，等着她发话。
文眉和文眉坐在左侧。
叶姝华扫视一圈后，先扭头看向文眉，正色道：“文眉，我且问你，你可喜欢欣儿？”
见她突然问，他怔愣了一瞬，但也反应很迅速，起身作揖，神色严肃道。
“在下自知身份低微不敢肖想欣儿小姐……”
叶姝欣紧张又着急地看着他。
暗想：能肖想，太能了！快说喜欢啊！
“但，在下自幼被锁在庭院里，整日不得窥见天日，内心也早已变得荒芜一棵野草也没。欣儿小姐，就像长在在下心中那片荒芜的第一棵野草。”
“野草？我才不当你的野草我要当也是当野花！不对不对，扯远了。”叶姝欣急得直摇头，两只手在面前左右摆着，皱着眉头对他说着：“姐姐是问你喜不喜欢我，你倒是快说啊，别说什么野不野草的。”
叶姝欣此话一出，惹得在场所有人都掩嘴轻笑。
就连竹影一向鲜少有表情的都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文眉倒是被她这么直白地催促自己回答喜不喜欢她，问得耳根泛红，面颊微烫起来。
他一向少言寡语，更不善言辞，更别提表达喜欢了。
可沉默一瞬，他面露几分难色，还是开口。
“在下，在下喜欢。”
叶姝欣一点儿没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她也不在乎，只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文眉那双好看的唇瓣。
一张一合，说出来自己期待的话。
直到听到喜欢二字，她才如释重负，手搭在心口，猛松了一口气。
嘴角也随之上扬，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
像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满足，又像是久旱逢霖的满足。
叶姝华瞧着自个儿妹妹那笑得没出息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感觉，她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既如此，那欣儿你可喜欢他——”
“喜欢，喜欢喜欢！”叶姝欣不等姐姐问完，头跟着点了三下说着。
生怕自己说慢了一瞬。
叶姝华瞧着她那不值钱的模样，暗道自己真是多余问。
她清了清嗓子，收回嫌弃的眼神，才道：“既如此，那欣儿和棣之洲的婚事，我会找机会和棣之洲说明情况，把婚事退了。”
“今儿，我就郑重地把欣儿交给你。我能放心交给你吗？”
她看向文眉。
文眉垂首再道：“无论日后生老病死，在下定当用尽一生护欣儿周全。”
“我，我也会，我也会护文眉哥哥周全的。嘿嘿。”叶姝欣一个箭步上前，很自然拐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发誓说着。
末了还抑制不住高兴，龇着牙嘿嘿傻笑着。
“行了，我没问你，你瞎凑什么热闹。”叶姝华嗔斥道。
叶姝欣噘了噘嘴，没说话，乖乖在她注视下坐回位置上。
叶姝华又抬手示意文眉坐下。
之后才看向大家，切入正题道：“太子疯了，废储的圣旨不日就会下发，七皇子也被假扮七皇子之人漓箬囚禁成了傻子，四皇子不日会封为太子。我的仇算是得报。
殷子荀的真实身份是漓国二皇子，想必今日你们应该也多多少少有所耳闻。他不日就会离开华国前往漓国，我也已经求太后，向皇上请旨，准我与漓国二皇子和亲。”
“此后，我应该不会再回华国了。”她说着，视线落在身旁的叶姝欣。
她显然是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也从未想过，自己刚有的姐姐，才没多久，就要分别。
还是永别。
“文眉是值得信赖的，他高中榜首，与你也是相配的，把你交给他我也放心。日后好好生活，想我了就写信。”
她又看向胡嬷嬷，却听胡嬷嬷道：“小姐去哪儿老奴就去哪儿。”
叶姝华却摇头，“胡嬷嬷，我此番去漓国，怕是不会再回华国的，胡嬷嬷年迈，就守在欣儿身边，安心养老吧。”
“欣儿还有一年及笄，这个郡主府还是欣儿的住所，有胡嬷嬷你在，我也放心。”
胡嬷嬷还想说什么，却争执不过，只得同意。
叶姝华看着身边二人，还有竹玥竹青和竹瑶。
道：“这次去漓国，福祸难料，总之总是凶险多几分的。我只带着竹影和吉翠二人去，至于你们三人，从今日起就是欣儿的护卫，保护她的安全，一切听她的差遣。”
三人虽然也想跟着一起去保护小姐，但她们也听凭小姐安排。
“行了，都退下吧。”叶姝华摆手。
胡嬷嬷和文眉等人都退下，竹影和吉翠也相视一眼退出屋子。
只余低着头小声抽泣的叶姝欣和叶姝华二人。
她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没说话，只静静听着她哭泣。
叶姝欣哭了一刻钟，才抬起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囫囵擦着。
抬起头，眼眶红红，向下撇着嘴角。
委屈道：“姐姐，你必须要去漓国吗？不能不去吗？”
叶姝华看着她哭得这般小孩子气，刚刚还觉得她长大了。
顿了顿道：“不能。我，必须去。”
叶姝欣没像以往哭闹求她，各种撒娇软磨硬泡，她知道，姐姐对殷子荀的喜欢。
不比她对文眉的少。
但她还是很伤心。
强忍着泪水，可还是从眼角流出，划过脸颊落在前襟上，一滴滴落下。
像断了线的珠串。
她吸了吸鼻子，又抬手抹了抹泪水，抿着双唇，坚强道：“那姐姐就放心去吧，郡主府有我照看，我也会好好的，不让姐姐你担心。”
“姐姐你也是，不能受伤，生病，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叶姝华听着她反过来开始嘱咐自己，欣慰又不舍地笑了笑，抬手替她抹去了眼角的泪，用力点了点头。
两姐妹难得的一直在一起聊天饮茶，一直到用过晚饭夜深人静。
叶姝欣困得睁不开眼，才被叶姝华催促着回屋睡觉去。
她前脚刚走，殷子荀就来了。
他一身黑色衣袍，身披斗篷，照旧被九鱼搀着走来。
只不过除了九鱼，身后还有两个陌生的人。
叶姝华不识得，但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漓国派来接他的人。
二人立在廊下，一同望着皎皎明月。
春寒料峭，微风拂过，还是有些凉的。
但叶姝华不觉得，殷子荀也不觉得。
“今夜就走吗？”
殷子荀点头，“白日我和皇上协商好了，回漓国后我会促成漓国和华国和解。刚好，太后也来了，提议和亲，我和皇上都同意了。我也早飞鸽传书给漓国皇帝，要求娶华国公主。”
“华国公主？”叶姝华疑惑。
殷子荀笑得极其温柔，目光似含着春江水，道：“嗯，皇上册封你为清雅公主，明日圣旨会下。我先一步回漓国，不管漓国皇帝答不答应我都有办法让他答应。之后不出半个月，迎亲队伍就会来。你只管美美的，安心嫁过来就好。”
是她嫁他，他娶她，他不会让她受一点儿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