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八点钟,一行人准时在一楼的大厅集合。三个女生那间的人来得最早,最先坐在那里等。本来还在聊着天,一见到我衣衫不整地和两个男生出来,何诗韵变得沉默了,眼瞅着情绪低落。
我坐到女生中打了个招呼,“早啊!都吃早饭了没有!”没有鲍光明在的时候,那两个男生几乎没有交流,只有女生叽叽喳喳的,显得聒噪。
闲聊几句,才看见那对情侣姗姗来迟地出来。鲍光明自然是春风满面,想必这一夜风花雪月,得偿所愿。李玉以前总给人一种傻大姐的感觉,一向洒脱不羁,这次却笑得很甜,一脸娇羞小女人的姿态。
夏日衣着清凉,我看到她脖子与锁骨之间,隐约有一块红印,红得发紫,想必是个黑白相间的毒蚊子。便问她:“你们没插蚊香吧?昨晚我们这屋也都是蚊子,吵了半天睡不着觉!”李玉反应了一下,哀怨地与鲍光明对视一眼,笑得局促,“可不是,给我咬了好几个包!”三个男生互相瞅瞅,鲍光明笑得憨憨地,搂着李玉没说话。
离开酒店往外走的时候,谢凌辉趁没人注意,偷摸掐了我一把,“你瞎问什么?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什么蚊子咬的,那是老鲍给咬的!”
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我讪讪地“哦”了一声,“我懂了,怪我说话没分寸了。”几个人打了两辆出租,继续今天的行程。
“方特嘉年华”是琴岛最负盛名的大型游乐场。里面的游戏器械以过山车、跳楼机、海盗船这类为主,惊险、刺激,让人体验天旋地的转失重感为主旨。
以前的我家里穷,只是听说过,或者在电视上看到过一点点关于游乐场的简短镜头,后来虽然有钱了,可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补习,除了谢凌辉生日那次去过海洋馆,根本就没体验上这里来玩儿,我算是个实打实的土包子。这么大的游乐场,看起来简直像是在天堂一样,真让我开了眼界。
阳光明媚,透过白衬衣,把我的身材曲线勾勒得明明白白,青春的朝气显露无遗。过道旁边绿柳茵茵,有一种惬意和欢快的感觉。这不就是出来旅行的意义?暑假期间人山人海,仿佛挤得无处落脚,热闹非凡。我激动得像个小学生一样,不知天高地厚地就直接要奔向最刺激的过山车。
另外七人站在起点不动地方,鲍光明提议道:“咱们八个人,想玩的肯定不一样,要不咱们分头行动吧,下午两点半在大门口集合,再一起去火车站时间刚刚好。”众人迅速响应,分成了三组人,刚说完,李玉便和鲍光明去坐摩天轮了;苏妍不好打扰二人,便跟杨童童一组,她们俩明显比我有在游乐场玩的经验,趁早上还没什么小孩儿,去排了队伍较短的旋转木马。
我和两个男生,带着落单的何诗韵四人形成一组。
他们仨也不想去玩过山车,可我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便用起激将法,“都多大了,不会不敢吧?哎呀,那些小孩子玩的东西哪里没有啊,既然来了,还不先排个最刺激的?”
谢凌辉皱着眉头,却马上响应,“你敢我就敢!你非得玩儿这个的话,那我陪你一起!”
见到另外两个人还在迟疑,我直接拽起他们,“哎呀,走啦走啦!快点的!”带着他们往过山车的方向跑。排队时,何诗韵一脸难色,就像吃苦瓜一样,但是看沈卓宸打算陪我一起玩儿,无可奈何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队伍不短,但是座位可不少,很快就排到了。看着他们这么逊,我决定做个榜样,直接坐上悬挂式过山车的第一排,谢凌辉看我的表情实在是显得一言难尽,却也跟着坐到旁边,朝我比了个大拇指,赞叹道:“你真勇!”
我挑挑眉,“这有什么呀!你们老往后钻,坐到后边都被别人挡上了,啥也看不见多没意思!”正说着,服务人员检查好了每个人都拉下扶手,扣好了安全带。
铃声响了,长长的过山车缓缓上升,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我正想着这有啥可怕的,突然就到了轨道的拐点,猛地向下坠落。速度之快无法用语言形容,只知道头发甩得好像离开了头皮,呼啸的风声掩盖不住惊恐的尖叫声,我却连脸上的肌肉都控制不了,只是目瞪口呆的,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根本发不出声音。
过山车从低处驶向高处,还能给人喘口气的时间,达到最高点时,疯狂地往下一甩,让我感觉连灵魂都跟不上身体了,背后的尖叫声已经将一切淹没。
短短两分多钟,比一个世纪更加漫长。我没有叫喊,却不是因为勇敢。结束的时候,我的眼睛干极了,好像因为巨大的恐惧,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眨过眼。往外走时,扶着栏杆才能勉强站稳。谢凌辉这回可彻底服了,不停地夸我,“我这回可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不用我扶自己就下来了,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真是女中豪杰呀!”
沈卓宸也认真地点点头,由衷地说了两个字——“的确。”才一出来,何诗韵就抱着他哇哇大哭,娇小的身体一抖一抖的,脸上梨花带雨惹人怜爱,沈卓宸自己站得也很艰难,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一脸无奈地看着我,仿佛想说“我是无辜的”。
我怎么不怕,我都快要吓尿了好吗?看看人家何诗韵的反应,这才是正常的,我学着她委屈地去抱谢凌辉,踮起脚把头埋到他的肩膀,说:“我也怕!”可是眼睛干得很,根本哭不出来。
他搂着我,叹口气,“唉!小悦,我知道你就是找个借口,想抱就抱呗!你现在再装害怕,都晚了。哎呀,这么多人看着呢,等咱俩回家着!”虽然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受用得很,一点儿也没有想分开的意思,还拍拍我的后背,嚣张地看着沈卓宸,笑的得意至极。
沈卓宸还是推开了何诗韵,表情气冲冲的。我见状,也从谢凌辉的怀里钻了出来。
远处的海盗船看起来就没这么吓人了,不过是左右晃来晃去,坐那个缓缓应该能好点儿。于是我跟他们仨一指,“咱去玩那个吧!”
话音刚落,两个男生的表情出奇的一致,就像往喉咙里咽苍蝇一样痛苦,沈卓宸也憋不住了,问道:“你非要老是玩这么恶心的么?”
一听到沈卓宸有不同的意思,谢凌辉意识到这是表现自己的机会来了,慷慨赴死一般,“去就去吧,你们怕的话,我俩坐。”这句话可把对方给刺激了,沈卓宸睁着好看的凤眼,什么也不再说,迈开大长腿就跟上了脚步,而何诗韵才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泫然欲泣。
谁让她非得一直跟着沈卓宸,被不知死活的我狠狠给上了一课吧!讲不清这过程,“恶心”二字名副其实,“海盗船”其实就是一条“贼船”。我刚刚头昏目眩地下来,好不容易走出这块场地,一个坐得靠后的青年男人下来的慢一些,走在我后面突然就“哇”地一下吐了满地。
虽然没照镜子,我猜我的脸也是唰白唰白的,坐实了“女中豪杰”的名号,却再不敢胡作非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