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站在窗边，都市的霓虹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官方透露的信息量巨大，暂时压下了他发现真相时的震撼，却引出了一个更深的、只属于他自己的谜团，他脑海中那些关于“未来”的碎片化记忆。
如果《瑶天》是真实的世界，官方也才初步接触并推测真相，那他脑海中那些关于“未来”事件、人物命运、乃至世界走向的片段，又是从何而来？
楚云很清楚那绝不仅仅是简单的既视感或者臆想。
那些记忆太过清晰，太过具体，甚至包括一些他根本未曾接触过的功法细节，这也是他修为较其他玩家更快的原因之一。
“重生”？
这个荒谬的念头再次浮现，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真切，如果他的神魂能跨越世界，那跨越时间……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能？还是说，这与两个世界的交汇有关？某种时空错乱导致的预言式感知？
楚云不知道，也猜不到，这对于他仅有的一点物理知识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挑战。
而且这种独自怀揣着一个可能关乎未来却又无法言说、无法验证的秘密的感觉，让他刚刚平复的心绪再次翻腾起来，甚至比发现世界真实时更感到一种无形的孤立。
他需要答案。
个人的、关乎自身的答案。
目光再次落回手机，那个刚刚结束通讯的界面，其实官方不仅给了他选择，也给了他一个潜在的、能获取更多信息的渠道。
犹豫只持续了片刻，楚云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那些记忆来自何处，它们是唯一能让他在这场跨越世界的宏大棋局中稍微占据一丝主动的筹码，虽然现在可能失效了，但楚云还是想搞清楚它们的来源和意义。
而要做到这一点，无数的历史经验告诉楚云闭门造车是行不通的，他需要借助官方的资源和信息。
所以楚云不再迟疑，重新拿起手机打开短信页面输入了刚才那个号码，并附加了一条简短的信息：“领导你好，我决定参与，地址发我，另外我还有一个私人问题，可能与这个‘游戏’有关，需要当面咨询。”
信息发出之后，对方几乎是秒回。
一个位于本市高新区的地址坐标发送到了他的手机上，附言：“随时欢迎您，楚云同志，该地址进出权限已对你开放，您的问题我们会面谈。”
效率高得惊人。
因为心事的缘故，楚云一整夜都睡不着觉。
翌日清晨，楚云没有丝毫耽搁，迅速换上一身不起眼的运动装，将手机和必要的物品揣入口袋，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游戏头盔，眼神复杂，最终还是将它小心地收好。
推开家门，步入这个熟悉的都市，敏锐的感知让他能捕捉到无数以往忽略的细节：
角落里监控探头的细微转动、远处车辆引擎的轰鸣、行人低语的片段……这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似乎也变得有些不同了。
片刻后，站在路边的楚云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那个地址。
车辆穿梭在钢铁坐骑构成的河流中，楚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内心却异常平静，迷茫和震撼已被压入心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确的目标感和探究欲。
约莫半小时后，出租车在一个看起来颇为普通的科技产业园门口停下。
楚云付钱下车，按照手机上面的指示，走向园区内一栋并不起眼的办公楼，通过一道需要面部识别和动态密码的双重验证门后，他进入了一个极其简洁、几乎没有任何标识的走廊。
走廊尽头，又是一道厚重的金属门，他刚站定，门便无声无息地向侧滑开。
里面是一个充满科技感的房间，巨大的显示屏占据了一整面墙，上面正流动着一些他看不太懂的复杂数据流和能量图谱，几个穿着便服、但气质干练的工作人员正坐在操作台前。
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戴着眼镜、气质温和儒雅的男人迎了上来，微笑着伸出手：
“楚云同志，你好。我是079项目本地负责人，你可以叫我陈博士，很高兴也很感谢您做出了这个我们希望您做出的选择。”
楚云与他握了握手，发现对方的手掌温暖而有力。
“陈博士。”楚云点头致意，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我的那个问题是这样的……”
陈博士笑了笑，似乎早已料到他的急切，引着他走向旁边一个安静的隔间：“楚云同志，我们可以来这边详谈。”隔间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片刻后，陈博士推了推眼镜，
“我知道您很困惑，关于你提到的私人问题，在我们目前观测到的所有玩家中，你是第一个提出类似感知的个体，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这是一种非常神奇的现象，开个玩笑，我记得我年轻时看的网络文学您这种情况基本就是男主角的待遇了。”
而后陈博士的神色稍微严肃了一些：“在你详细描述之前，我可以先告诉你我们的一个推测：两个世界的连接，尤其是神魂层面的穿梭，可能会引发极其罕见的时空感知错乱，某些敏感的个体，或许会捕捉到一些来自其他时间线的‘回声’。”
“当然，这只是推测之一。”陈博士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而温和，
“现在，能详细告诉我，你所谓的‘记忆’，究竟是什么内容吗？它们或许比你想象的，更为重要。”
楚云知道真正的交谈现在才开始，他将直面自己最大的秘密。
深吸一口气后，楚云开始谨慎地描述那些困扰他许久的记忆，他没有巨细无遗地全盘托出，而是挑选了一些具有代表性、且能够被验证或证伪的事件节点和人物信息，其中就包括了一些原本应该发生、但现在似乎已然偏离轨道的事情。
他讲述时，陈博士听得非常专注，手指无意识地在平板电脑上快速记录着关键词，偶尔会打断一下，询问某个细节的具体时间点或关联人物。
随着楚云的叙述，陈博士的眉头微微蹙起，等到楚云告一段落，他沉吟了片刻，开口道：
“很有趣……不，应该说是非常惊人。”
陈博士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分析的光芒，“你描述的早期部分，大约在你‘记忆’中半年以前的时间点，很多事件和人物的存在，与我们从其他渠道零散收集到的情报以及大数据行为分析模型推演出的早期情况，吻合度相当高。”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大概从最近半年，你记忆中的事件线与我们实际观测到的现实，出现了越来越明显的偏差，很多你‘预言’会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而一些未曾出现在你记忆中的人和事，却似乎成为了影响局势的关键节点？”
楚云苦笑一下：“是的，我也发现了，就好像……剧本被篡改了一样。”
陈博士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着楚云：
“楚云同志，请你仔细回想一下，在这个偏差开始出现的时间点前后，你是否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与你‘记忆’中相比，你的行为模式是否有过比较重大的改变？任何细节都可能很重要。”
“恕我说话直白，您是否有过‘抢夺机缘’的情况，您应该能理解我这句话的意思，我们这次谈话只是就事论事。”
“要说抢夺机缘的话，就像我之前说的，被选到的第一批玩家好像根本没有我的名额，我是后面不知道几批才进去的，但是有一天我醒来之后，我的‘记忆’就在告诉我，那个垃圾处理厂有一个没人用的头盔。”
“除了这个还有呢？”
楚云陷入了沉思他仔细回溯着自己进入“游戏”后的点点滴滴。
一开始，他确实凭借着“记忆”的优势，避开了不少坑，也获取了一些资源，修为提升较快，但大体上并未刻意去改变什么大事，因为他潜意识里仍将其视为“游戏”，担心过度干预会导致“主线剧情”难度异常或者失去“攻略”优势。
改变……
他的目光忽然一凝，想起了那个在记忆长河中几乎找不到痕迹的名字。
“小豆……李小豆”
楚云缓缓说道，语气有些不确定，“在我的‘记忆’里，几乎完全没有这个人，或者说，他可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早早消失的背景板，但这一次……我偶然推测出他之所以没有痕迹的原因是因为他身患绝症，活不了多久了。”
楚云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当时…动了点恻隐之心，就尝试用我知道的一个方法，想办法暗示了徐老爷子，后来更是机缘巧合，彻底治好了他。”
陈博士立刻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查询着什么：“李小豆……确实，根据记录，若是没有徐世威和你的帮助，那孩子怕是早就出事了，而且按照那位赵宗主的说法，那孩子似乎能称得上....天命之子？”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蝴蝶效应……楚云同志，恐怕这就是关键之一。”
“蝴蝶效应？”楚云当然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但从一位负责异世界项目的博士口中听到，感觉格外奇异。
“是的。”
陈博士肯定地道，“一个在你原本‘记忆’中本该早早消亡的个体，因为你的干预活了下来，并且因为其性格和能力，在浪浪山这个新兴势力中扮演了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他的存活就像亚马逊雨林里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可能通过无数你看不见的连锁反应最终导致了你所知的‘历史’走向发生了越来越大的偏转。”
楚云默然。
“那么……我这些‘记忆’，是不是就没用了？”楚云叹了口气，有些可惜。
“不，恰恰相反。”
陈博士摇头，“它们依然极具价值，它们提供了一个宝贵的‘基线版本’，让我们能够对比现实，清晰地看到‘变数’在哪里，以及这些变数可能造成的影响。这本身就是无价的情报。更何况，许多关于秘境、功法、人物关系的基础信息，应该仍然是有效的。”
他顿了顿，继续引导：“那么，除了这些细节的变化，在你关于‘未来’的宏大叙事记忆里，近期……比如说，接下来的时间里，天玄大陆或者蓝星范围内，有没有什么一定会发生的、影响范围极大的大事件？”
楚云闻言，努力在那些纷乱破碎的记忆碎片中搜寻，忽然，一段压抑、混乱、伴随着无数兽吼和烽火的影像涌入脑海。
他眉头紧锁，语气沉凝：
“蓝星的记忆没有，但天玄大陆有，一场规模极大的妖兽暴乱！我记得波及范围极广，从十万大山边缘开始蔓延，冲击了数十个人族城镇和宗门，死伤惨重……时间，好像就在不久之后。”
“不过那时候我记忆中大夏皇朝虽然破烂到了极致，但他还在，当时有玩家还撺掇起一些人造反。”
陈博士的神色瞬间变得古怪无比：“造反？是我理解的那个造反？”
楚云点点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过程还很顺利。”
陈博士点了点头，在手上平板上写了点什么，然后继续问道，“那妖兽暴乱呢？具体方向？有没有更详细的特征？比如，是否有组织性的迹象？或者伴随其他异常天象？”
楚云努力回忆着：“方向……主要是从西南方向的十万大山开始，组织性……记忆里很混乱，感觉不像是有统一指挥，更像是……被什么巨大的恐惧或者什么东西刺激、驱赶着疯狂逃窜，同时攻击沿途的一切活物，异常天象的话，好像那段时间，各地的地脉波动都变得很不稳定？”
“西南方向，十万大山，地脉不稳……”陈博士喃喃自语，手指飞快地在平板电脑上调出天玄大陆的地图，眼神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凝重。
他站起身，在隔间里踱了两步：“我们必须立刻对这个方向进行重点监控，并提前向浪浪山及周边可能受影响的区域发出预警，做好应对准备。
这既是一场危机，也可能是一个契机，一个验证你‘记忆’可靠性的契机！”
“楚云同志，”陈博士看向楚云，语气郑重，“感谢你的信息，现在恐怕需要你尽快返回浪浪山，你的经验和‘记忆’，将在接下来的应对中起到关键作用，我们会通过吕方的渠道为你提供一切必要支持。
哦对了，听说吕方他现在在里面当上卧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