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您是说.....”
不等朱标说完,老朱看了眼台下那些正在休息包扎伤口的安南将士。
“今日安南兵卒的做派,便是个极大的热闹!”
“那帮崽子们哪里是为了演武取胜,安南这些崽子们分明就是借演武之名,屠戮他国兵卒。”
“方才占城统帅.....”
“罗夫!”
“对,就是那个罗夫,当真蠢笨。”
“明知自家将士不敌安南兵卒,尽快结束演武才是正途。”
“不想直接认输,那便不去理会安南士卒,直冲敌军大营不就妥了?”
“待拔出安南帅旗,胜负已分,那些安南崽子还如何屠杀占城兵卒?”
“可罗夫那蠢货放着近在咫尺的安南帅旗不管,反而调转头子和那安南武将厮杀。”
“就凭如此决策,那罗夫便算不得一流统帅!”
尽管老朱说的精彩,好像吃瓜群众看热闹一般。
可朱标以及徐达等人都能听出,老朱这是鄙夷罗夫决策不当,为帅不明。
要知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从来都不是玩笑话,更没有半分夸张之意。
倘若那罗夫当真爱护麾下将士,见不敌安南兵卒直接认输便是。
即便是执意一战,那也该铁了心去夺安南帅旗。
偏是罗夫意志不坚,左右摇摆的决策,才让占城兵卒死伤过半,才连累的他自己也被斩断条腿。
“不过标儿!”
老朱眼眸一凝,眸光也愈发深邃说道:“那安南包藏祸心啊!”
“演武场上不争胜负,只关注斩杀敌军。”
“保不齐他们有向我朝示威之意!”
“嗯.....”
“咋滴,你觉得咱说的不对?”
看着老朱那一脸不悦的模样,朱标轻笑一声,连忙点头道:“不是不是,儿子以为父皇所言极是!”
“儿子也看出安南使团心怀不轨,只不过儿子却不认为他们是为了向我朝示威。”
见老朱、徐达等人皆很是好奇的看向自己,朱标轻笑一声,缓缓说道:“正如父皇方才所言,安南居心叵测昭然若揭。”
“然此时向咱大明示威,对他们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演武场上屠杀其他诸国将士,无非是向其他诸国示威。告诉其他诸国,他安南军武强盛,诸国不是他们的对手。”
“同样,在咱们大明境内屠杀他国将士,自然也是为了挑拨咱们大明与其他诸国之间的关系。”
言至于此,即便朱标没有继续说下去,可老朱、徐达等人立时便也明白了过来。
在大明境内,在大明提议举办的诸国演武上,屠杀其他诸国的将士。
如此一来,其他诸国对安南畏惧更深不说,那安南使臣更是能向诸国使臣言说,大明虽未上国,可压根不会在意他们诸国将士的死活。
同样也是听到朱标这话,老朱眉头微皱,看向朱标有些不悦道:“你既知安南包藏祸心,怎的还准其肆意妄为?”
“将演武所用兵器更换为实在兵器不说,还准了安南所请,我朝将士最后才能上场?”
“待安南兵卒将诸国将士屠戮一遍,即便最后面对我大明将士之时,其国将士被我朝击败。可安南的谋划也已达成,最后演武是谁取胜自然无关痛痒。”
“你便是如此对付安南狼子野心的?”
听到老朱语气不悦,大有训斥之意。
朱标倒是没有立即解释,只是准而看向老朱问道。
“父皇,诸国将士来京已经多日,您是否到诸国营地前看过?”
“自然。”老朱也不隐瞒,当即承认道:“和你小子相同打算,咱也想看看其他诸国的兵卒军威如何,所以咱先前的确和天德他们到诸国营地查看了一番。”
“那父皇定能看出,诸国将士唯有安南军武最盛!”
朱标看了眼诸国将士的方向,正色说道:“占城将士整日懒散,来京半月从未整军操练。苏门答腊兵卒趁夜逃出营地,外出饮酒作乐。”
“至于其他诸国将士虽不至于如此荒唐,可却也无军纪严明、军容整肃一说。”
“偏是如此,诸国使臣还觉能得我朝允准,一同发兵安南乃是赏赐。”
“仅凭他们,到了安南战场非但讨不到半点便宜,还会源源不断给安南送去军械、粮草等物资!”
待朱标说完,老朱、徐达等人微微对视,心下也是认同朱标所言。
毕竟就凭占城等国的兵卒,真到了安南战场,届时也只会白白将军械、粮草等物白白送予安南。
如此使得安南士气更盛不说,还会让安南从诸国联军手中得到源源不断的后勤保障。
“而且!”
朱标表情不满,语气也多了几分不悦斥道。
“眼下诸国似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我朝,那占城兵卒于演武场上被安南将士屠戮,占城使者阿答不去憎恨那罪魁祸首安南一朝,反而对咱大明心有不满。”
“就好像咱大明亏欠他们一般,好像见他占城兵卒被屠,我朝将士理应不顾体统,不讲规矩,冲入演武城和他们一同斩杀安南兵卒!”
“孩子暂且容得安南放肆,也是要告诉占城等国。”
“我大明不欠他们分毫,他们自己找死,我朝没有为他们狂妄、愚蠢买单的义务!”
听到朱标这番话,老朱微微一顿,也是理解朱标所为。
只不过。
他虽赞同朱标给占城等国一个教训,然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如何应对安南的居心叵测。
“若是安南兵卒将其他等国士卒屠杀大半,届时咱大明颜面依旧受损。”
“虽说演武场上刀剑无眼,可诸国受你传召赶来我朝参加演武,最后却也折损大半,狼狈还朝。”
“如此一来,安南挑拨诸国与我朝关系的图谋也算得逞。”
“届时你又该如何应对?”
不等朱标回话,老朱轻叹口气,郑重说道:“要给诸国一个教训不假,可眼下最为要紧的还是处置安南。”
“父皇放心,孩儿自有打算!”
见朱标说的肯定,老朱迟疑片刻,旋即便也不再多言。
毕竟在对付安南这事儿上,从头到尾都是朱标亲自负责。
总不能他突然插一脚进来,便让朱标更改先前谋划。
“既然如此,那咱便也不多说了。”
“去告诉邓愈、冯胜二人,今日轮不到他们上场,让他们两个同咱一起回去,别给陛下添乱!”
“爹!”
正当徐达准备派人通知邓愈、冯胜二人之时,朱标赶忙开口说道:“宋国公、卫国公二人不能随父皇离开。”
“他们二人需带兵驻扎在演武场一侧,倘若安南兵卒当真无所顾忌,不顾我朝颜面势必要把其他诸国的将士屠戮殆尽。”
“那孩儿自然也要给安南一个教训。”
“宋国公、卫国公二人留在此处,也能以防安南无所顾忌。”
“嗯。”老朱应了一声,转而看向徐达继续道:“告诉冯胜、邓愈,让他们二人留在此处。”
“夺了蓝玉上场与诸国兵卒较量的机会,那蓝玉的差事自然也着落在他们身上!”
语罢,老朱本还想同朱标说些什么。
可想了想还是就此作罢,带着徐达、李文忠等人径直朝前方走去。
另一边。
因午间歇战,诸国使臣返回各自营地休息。
安南营地内。
见巴尔虎被蓝玉射中一箭,此时伤口虽然已经包扎,可血迹依旧渗透纱布,隐隐泛红。
柳自新微微侧目,温声询问道:“伤势如何,可有大碍?午后还要同苏门答腊兵卒对决!”
“柳大人大可放心,区区小伤,并无大碍。”
“好。”
就在柳自新、巴尔虎说话之际,一侧床榻上趴着的胡岚台微微抬起上身看向柳自新问道:“柳大人,随意屠戮他国兵卒,大明就当真不会动怒?”
“末将以为此事大明不予追究,待诸国演武事罢,大明必会以此为由惩治我安南一朝。”
胡岚台所言,柳自新早有预料。
而且和胡岚台看法一致,柳自新几乎可以肯定,大明必会借他安南于演场上屠戮他国将士,对他安南一朝发难。
然而这些说起来都不过只是后话。
眼下他柳自新根本顾不上事后被大明惩处。
眼下他要做的,乃是尽力挑拨其他诸国与大明之间的关系。
只要诸国同大明反目,届时爪哇大军抵达他安南之时,他们安南朝廷才能彻底没有大明这个后顾之忧,全心全力对抗爪哇。
“胡将军以为,眼下我安南一朝最为紧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想法子应对爪哇大军!”
“并不尽然!”柳自新微微摇了摇头。“我安南一朝尚且还有几分武力,爪哇大军远渡重洋,千里来攻,我安南一朝自不惧他。”
“最为要紧的,乃是趁我朝与爪哇激战之时,大明出兵进犯我朝。”
“所以我主之所以命我等众人前来大明参与演武,其意也是想将大明拖下水去,使得我朝与爪哇鏖战之时,大明忙于他事,无暇顾及我朝,更不能带兵来攻!”
不只眼下命令巴尔虎于演武之时,尽可能多的屠戮他国将士。
借此挑拨大明与其他诸国之间的关系。
先前他柳自新的诸多谋划,也都是为了给大明朝廷制造麻烦,让其不能趁他安南与爪哇大战之时,带兵来攻。
毕竟对他们安南来说,若是没有大明掣肘。
就算占城、暹罗两朝也趁爪哇大军攻打他们安南时,一同来攻。
他安南依旧可以占据地利,且战且退,将诸国联军拖至他安南国内。
到时候,即便诸国联军占据人数优势,可最后孰胜孰负还尚未可知。
然而!
倘若明军一旦入场,即便没有爪哇、暹罗、占城等国兵士,他安南兵卒依旧不可能是大明的对手。
所以眼下他安南最应该做的,便是尽力给大明制造麻烦,使得大明无暇顾及他们安南。
而等柳自新说完,胡岚台先是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
可下一秒。
却见胡岚台瞳孔巨震,整个人工猛地一惊,似是想到了什么要紧事般赶忙出声问道。
“柳大人所言末将自是认同,末将也更是敬佩大人的诸般谋划。”
“只是.....”深吸口气后,胡岚台强压内心悸动,怔怔出声。“方才大人所言皆是为完成我主差遣,使大明在我朝与爪哇激战之时,无法派兵。”
“可末将敢问柳大人,大人心中谋划可有我等几人的存身之法?”
“嗯?”
见柳自新有些不悦的看向自己,胡岚台缓缓垂下眸子,低声喃喃。
“我朝将士于诸国演武之间,屠杀大量他国兵卒。”
“即使眼下大明为演武顺利进行,不呵斥我朝使团。待演武过后,就算大明有意放过咱们这些人,诸国使团也断然不会让咱们活着离开大明。”
“到时候他们向大明朝廷请命,亦或是暗中埋伏在我等返程途中。”
“总之你我几人,还有末将一并带来大明的将士们,恐怕都难以活着返回安南!”
“末将斗胆,敢问柳大人可是留有后手可使我等平安返回安南?”
待胡岚台说完,一旁的巴尔虎也默默看向柳自新。
可也是在他们二人略带问责的注视之下,柳自新非但没有解释安抚,反而很是随意摇摇头道。
“不满胡将军,本官的确没有脱身之法。”
“那......”
“敢问两位将军!”
就在胡岚台刚准备出声之时,柳自新语调一沉,当即打断道。
“在两位将军看来,究竟是活着返回安南重要,还是完成国主所托更为要紧?”
“若是不能使大明和诸国反目,届时爪哇大军抵达我朝,大明一同发兵进犯我安南。”
“两位将军以为,我安南一朝可还有生路可言?”
“即便此时侥幸活命,待到爪哇大军、大明军队攻破我朝,不只两位将军、不只眼下身处大明的诸多将士,恐怕诸位将士的家小亲眷都在劫难逃。”
“与其国土沦丧,沦落为丧家之犬,本官以为倒不如殊死一搏,也算给国内同胞搏一份生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