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行动队也没有去拯救那个和岩壁长在一起的队员，也没有花费力气再去寻找失踪的补给车、操作手和医官。给了岩壁里那个倒霉蛋一个痛快，稍稍整肃队伍，大家就在墨拉的指令下，选择了一个方向前行。
绍塞多自觉也是见过世面的，仍不免被刚刚大肠小肠穿过岩壁生长的场面撼动了一记。
队伍里氛围却还好，隔着三层护甲看不出表情，气机什么的却都非常稳定，也没有人议论、求情或者提出别的意见。
哪怕训练有素，也不合情理……所以，是那药剂的功劳吧？
绍塞多做出合理判断。
正想着，听到墨拉问他：“状态还好吗？我可提醒你了，就一管药剂的事儿。”
绍塞多嘴角抽了一记，虽是对功能未明的药剂敬谢不敏，却也不免回忆起入梦之际，无来由的噩梦，以及那些侵扰冲击，仿佛可以吸食精气的阴影……搞不好真被吸了一些，他状态确实有点不对劲儿。
他没有硬扛，在这种诡异地带，一个弄不好真会把自己坑里面，满心疑惑绝不能闷住，便放低姿态，诚恳询问：“我以后会注意，话说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入梦的时候，也会受到袭击吗？”
“哦，有这事儿？“
“你说过精神侧会遇到麻烦。”
“那是经验，以前康妮来过一次，体验很糟糕，但和你的情况又不一样。可能是对你们精神侧的特攻？”
“达勒女士也到这儿过？”作为时尚设计师，绍塞多对熟人们是有职业性分类的，康士坦茨·达勒就是他很希望能请过来做模特的一个，不免有些本能的好感。
“她来过一次，应该是；死老太婆也来过，不止一次。”墨拉说的显然是“死巫”，“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李维导师讲过，精神侧，尤其是感知能力优先的精神侧，在这边的感受是很特殊的，你可以认真体会，回去尝试沟通交流。”
“死巫还是算了，康妮那边是要沟通一下。”绍塞多对如今的死巫也是敬而远之，哪怕他们的大本营都在欧洲，勉强算是邻居。
他的精神感知能力肯定在水准之上，但并非专精，凝神感应了一会儿，却没什么收获，入梦时侵蚀性的阴影也全无痕迹。倒是感应得久了，便觉得周围空间时刻都在震动，幅度不一，还有些“轧轧”的怪响，好像随时可能结构崩裂，又尝试寻找其中规律乃至震动源头，反而带得有些眩晕。
正是在这眩晕中，他好像还听到了一些很不爽利、很粘腻的声响，一时却判断不出是什么，想联想都不清晰。
绍塞多不免多想了一些东西，却又因此记起一事：“那一位，对这里也公开表示过兴趣……”
墨拉冷笑：“你说我那位师弟？他不是‘表示过’，而是现在依旧十分有兴趣。话说你这么谨慎？这儿应该不用担心被听到，都不在地球上。”
绍塞多从善如流：“罗南对这里感兴趣，原因是什么？”
“天知道，但你瞧瞧这里，想想他的手段，不应该吗？”
绍塞多立刻就联想到一件事：“梦境世界？”
这种以“入梦”进驻的手段，确实和“梦境世界”一模一样，他确认式地问了句：“‘梦境世界’是一个纯粹虚拟的世界……是吧？”
墨拉呵呵一笑：“若我们都能想到他，嗯，他们的所思所想，就不会像提线木偶一样到这里，这世界也绝不是现在这般模样。”
绍塞多无言以对。
对话到这儿其实还没结束，绍塞多还有大把的问题，可是接下来，他们就被岩层挡住。
高温高压环境下，岩层其实不算坚硬，可终究是障碍。
“绕路吗？”
“怎么可能？”
墨拉一声令下，开凿车就起了作用，巨大的噪声里，高热合金钻头强行撕裂岩层，使之化为向两侧外溢的高温溶流，其中还有多种异态矿物，或许是周边环境持续闪烁幽光的来源。
溶流绕过开凿机，重新会合，一行人就踩在上面，继续前行。
“就这么一路开过去？”
“不然呢？”
“补给车可是已经完蛋了，开凿车上带了多少备件？”
“好像是两个？看运气了……绕路的话，所需的运气就太奢侈了。”
“什么意思？”
“这个方向是有信标的，应该不用凿太久。我们离内圈又比较近，一旦进入了那里的岩浆海，开凿车也就没用了。”
“信标？”为了解答心头疑惑，绍塞多继续放低姿态，“来之前我看了一些资料，可好像完全不在点上。你照顾一下，再给我讲讲？”
墨拉很好说话，有求必应：“看资料看不明白是很正常的，因为总结出来的‘十三区’经验本身就不靠谱。我以前到这里只干一件事儿……”
“什么？”
“杀光看到的所有人……还有能动的东西。”
绍塞多“啧”了一声，没有评价，继续问：“方位方向呢？”
“这里从来就没有方位和方向。”三层护甲下，墨拉似乎是瞥过来一眼，“按照我的看法，这里就是一个无序的魔方，分成无数个空间小格，不断的转动，而且还可以临时拼合或分裂。也许有人操弄，也许只是自然的转动，反正我是分辨不出来。”
“这样吗？”绍塞多倒是记得资料上有“迷宫”之类的表述，却不如墨拉的形容来得直观。
特别是联系到之前感应到的“轧轧”的结构崩裂声响，就更有感触了。
可再想想他身在其中，这份感触就变成了深重的危机感。
低头看脚下似要凝结，又缓缓流淌的高温溶流，忽然有了一个荒诞的想法：这更像是“十三区”诡谲结构中溢出来的血肉，这个地界儿，莫不是个活物吧？
也是这一刻，他之前感应到的那种“粘腻”声音，突地就有了着落。
那是骨骼血肉在磨盘下扭曲撕裂、又挤迫粘合的响动。
绍塞多打个了寒战，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细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