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德是啥呀？”
小乔初来乍到，对这些事儿一窍不通，对张浩说的这些词完全摸不着头脑。
“怎么说呢……老板娘开了这家阴阳香火铺子，做的其实就是黑白两道通吃的生意。咱们活人算白道，死人算黑道，她就是个中间人。不管是给活人卖东西，还是给死人卖东西，都算是积德行善。不过她身上大部分都是阴德，这说明她跟死人打交道比较多，所以你才会觉得她身上冷冰冰的。普通人跟她接触，估计也会有这种感觉，你不用因为这个就觉得自己不好。”
张浩察觉到了小乔情绪上的微妙变化，特意加了一句，让小乔别往心里去。
小乔现在可能对自己寄与了厚望，要是这一个月里学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可能会觉得对不起张浩，也对不起自己这一个月的辛苦。
一个孩子小小年纪就背负这么大的压力，张浩看着也心疼，所以说话尽量委婉些，至少不能让小乔觉得太难熬。
回客栈的路上，他们碰到了一队马车。马车前面有镇上的官兵护送着，车身上还写着一个“张”字。
一看到这个“张”字，张浩就下意识地想到了镇上人人称赞的那位张大人。难道这马车就是张大人的？
路上的百姓们见了张大人的马车，都纷纷停下脚步，默默地注视着马车经过。大家心照不宣，没有出声打招呼，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敬意。
张浩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才真正对张大人在镇上百姓心中的形象有了具体的认识。
这些人，仿佛真的把张大人当成了神明一般敬仰。他们不会出声打扰，只会在神明看不见的地方，用目光默默地注视着。
张浩拉着小乔站在街角，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行注目礼，而是垂眸看着地面。
当马车经过小乔身边时，小乔突然打了个喷嚏，声音还挺大。这一下，立刻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包括马车队上的官兵。
一个官兵立刻瞪了过来，把小乔吓得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张浩赶紧把小乔拉到身后，眼神中也带着几分警告，看向那个官兵。
一个小孩子打个喷嚏而已，至于这么盯着人家看吗？
其中一个官兵指着小乔说道：“以后见到张大人，不许出声。张大人生性仁慈，这次就饶了你。”
说完，车队便继续向前驶去。
小乔被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忍着没哭出声来，死死地捂着嘴，躲在张浩身后。
直到马车队走远了，路上的行人们才又恢复了正常的活动。
张浩本想问问周围的人，为何张大人路过时不能出声，可刚一转头，就发现那些人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敌意，仿佛对小乔方才那个喷嚏极为不满。
张浩实在摸不着头脑，这里的人怎么都透着一股子古怪劲儿？难道真把这一方的父母官奉若神明了？
若真如此，身为官员，是不是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太高了些？
张浩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纠结此事，带着小乔匆匆离开大街，快步回到了客栈。
房间早已换好，那小二倒是个机灵人，把小乔的房间安排在了张浩隔壁。两间房门紧紧相邻，中间只隔着一堵墙，隔壁房间稍有动静，这边便能听得一清二楚。
瞧见张浩归来，小二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客官，您可算回来啦！今晚想吃点啥呀？”
“你看着安排就行，我们俩饭量不大，别做太多，免得浪费。等会儿直接送到我屋里。”
“好嘞！客官，跟您说个新鲜事儿，我们老板新请了位厨子，那手艺，做出来的饭菜香得很呐！就是口味偏南方，带点麻辣味儿。您要是感兴趣，要不给您上两道尝尝鲜？”
麻辣菜系？
“行啊，你看着办吧。”
“得嘞！那您先上楼歇着，有啥事儿您尽管吩咐。”
小二转身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小乔则仰起头，一脸好奇地问张浩：“师父，您去过南方吗？”
“你是说小二刚提到的南方菜？那我是吃过的。我走南闯北，东南西北都去过。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们这儿说的东方有些特别。之前我说自己从东方来，你看我的眼神都变了，这是为啥呀？”
严格来说，小乔也不算是本地人，不过她家就在隔壁镇上，周边几个镇的情况大差不差。
“我爹跟我说，东方来的人都是神仙。要是遇到从东方来的人，态度得恭恭敬敬的。师父，您就是从东方来的，果然给了我一条活路！”
张浩听了，不禁有些感慨地点点头。
现在他总算明白，这小丫头为啥用那种崇拜的眼神看自己了，原来是真听了他爹的话，把自己当成神仙了。
以自己的实力，说是神仙也不为过，毕竟那座塔都被自己成功征服了。
可在这地方，张浩人生地不熟，不想贸然搅乱这里的一切，只盼着能安安稳稳地待上一个月，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这个地方，对张浩而言，就像一处静谧的世外桃源。管它这世外桃源是温馨宜人，还是暗藏玄机，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既然这儿的人们都遵循着一套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张浩也没必要非去打破。这也是为什么昨晚遇到那么多怪事，他都没去追查，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闹出来。
好奇归好奇，但要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惊扰了这里的人，那就是自己不懂事了。
回到房间，张浩刚准备掏出符咒，给小乔上课，脑海中突然传来雷蒙的声音。
“能听到吗？”
听到雷蒙的声音，张浩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才分开没几天。
或许是在这儿经历了太多，所以再次听到雷蒙的声音，心里难免泛起一阵感慨。
“你之前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不回我话了？”
小乔见张浩自言自语，满脸都是问号，不过她心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师父肯定是在跟别的神仙说话呢，自己还是别添乱了。于是，懂事的小乔默默走到墙角的板凳上坐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给张浩添麻烦。
这师徒俩，脑回路竟如此清奇，还莫名其妙地想到一块去了，不得不说，这缘分还真是奇妙。
雷蒙的声音继续传来：“不好意思啊，我这边出了点小状况，处理了一下，你在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听说雷蒙遇到麻烦了，张浩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虽说雷蒙以前对昊邪下过手，害得昊邪吃了不少苦头，但事情都过去几年了，张浩心里的恨意早就烟消云散了。有时候一个人独处，他甚至能理解雷蒙当年的所作所为。
要是自己当初没登上那座塔顶，而是继续在外面历练几年，或许世界观也会发生变化，就能完全理解雷蒙了。
“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张浩的语气中满是焦急，可雷蒙却好似压根没打算把事情和盘托出。
“这儿的事儿暂时和你没关系，我不想让你为我操心，所以不想跟你讲。”
“快说！”张浩提高了音量，语气急切。
雷蒙那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又有两个人来登塔了，还到了我这儿。其中一人，你我都认识，是雷顿。雷顿全凭自身强健的体魄，一路打败了那些开了挂似的家伙。可谁能想到，到了塔顶，却被另一个人给杀害了……当时我正忙着找能让你回到当下的办法，没留意到塔顶的情况。等我赶过去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虽说那暴徒已经被我解决了，但我心里还是愧疚得不行……”
雷顿出事那会儿，雷蒙正忙着查阅和张浩有关的资料。这么看来，从某种角度讲，张浩也算是间接导致了雷顿的死亡。
雷蒙一直不愿把这事儿说出来，就是怕张浩听了会难过。
果不其然，张浩听完这话，整个人都呆住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一直沉默着。
“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早知道我就不跟你提这事儿了。”雷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懊悔。
“你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吧。从那之后，咱们仨就彻底分开了，这么多年没见，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张浩的声音有些低沉。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彼此都能从对方的沉默中感受到那份相同的悲伤。他们都很想开口安慰对方，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张浩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暂时把这个沉重的话题搁置一边。
“先不说这个了，你好好安顿雷顿的后事吧。要是有机会，我会去祭奠他的。”
“嗯。现在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我能看到你身边跟着个小姑娘，可我不知道这小姑娘的来历，她安全吗？需不需要我想办法试探试探她？”雷蒙问道。
张浩转头看向角落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算啦，她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我看她可怜，而且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就打算收她为徒。她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特殊能力。”
“要是这人对你有威胁，我会毫不犹豫地除掉她。”雷蒙用了“除掉”这个词，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
张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点了点头后，又陷入了沉默。
原本张浩还有好多问题想问雷蒙，可现在，那些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世界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呢？这客栈自己明明无比熟悉，可八百年的时光过去了，自己又怎能确定这里究竟都发生过什么呢？
而且，要是让雷蒙去查，说不定会给他惹来麻烦。雷蒙现在要面对的事情，可比自己多多了。
“你难道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雷蒙打破了沉默。
张浩听了雷蒙的话，沉默了几秒，最后竟问了一个有些傻气的问题。
“你吃饭了吗？”
话一出口，张浩就后悔了。
到了他们这个阶段，身体素质早已远超凡人。就算三年不吃饭不喝水，也不会饿死。除非受了重伤，可能需要食物来加速身体恢复，但更多时候，灵气的恢复还是靠他们自身的力量储备。
所以现在问雷蒙吃没吃饭，纯粹是没话找话，直接让两人的对话氛围变得尴尬起来。
雷蒙似乎也察觉到了张浩的尴尬，毫不含糊地回答道：“我没吃，都好久没吃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怀念咱们以前一起在餐厅吃饭的日子了。我等会儿就去吃，不仅等会儿吃，从今往后，我一天三顿都会正常吃。你也要好好吃饭。”
“好。”
到目前为止，张浩还没正经吃过一顿饭，就只吃了几口茶点，喝了几口茶，这么做纯粹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不让别人怀疑自己不用吃饭。
而小乔这丫头，一天吃了好几份桂花糕，还吃了几口点心。这会儿下面的饭菜马上就要送来了，自然不用担心她会跟着自己挨饿。
“行，没事的时候可以找我聊聊天，我在这边也挺无聊的，反正我也不打算掺和他们那些事儿。”张浩说道。
“最好还是别掺和。你那边的情况，我总觉得透着股古怪，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我再观察两天，要是不能确定你真的安全，我可能就得亲自过去了。”
要是雷蒙真的亲自过来，那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你别过来，我能照顾好自己。反倒是你，让我放心不下，赶紧去歇着吧，我过会儿就去吃饭。”
“多吃点儿，别亏待自己。”
雷蒙说完这话，便没了声响。张浩心里明白，雷蒙这是把神识收回去了。
他能和雷蒙毫无阻碍地对话，全赖雷蒙身为纳塔之王，将神识探入他心中。如此一来，张浩不仅能用言语交流，即便在心中默念想法，雷蒙也能知晓。
可雷蒙一旦收回力量，这“特权”便没了。张浩没法再随心所欲地联系雷蒙，只能干等着雷蒙有空时主动来找他。
雷蒙初登王位，那边事务繁杂，千头万绪。张浩只能尽力在这边不惹麻烦、不添乱子，不然雷蒙肯定得过来。要是那塔里再出什么意外，张浩可就成了十足的罪人了。
雷顿的事，已让他愧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