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件事背后有人捣鬼……那么多没意识的鬼魂突然散发出怨念、煞气，还有了自主意识，觉得自己的死是个阴谋。是谁告诉他们的他们说的话都那么一致，好像有人教他们似的。”
张梦瑶心里又紧了起来。
就是因为她！
是她捣的鬼，才让事情变成这样。她真的体会到了这种背叛别人的痛苦。
寒伞认真地说：“听你这么说，应该是吧。”然后转头问张梦瑶：“你觉得呢张小姐”
张梦瑶突然被提到，精神又紧张起来。
“我……我的话没什么参考价值吧。我只是个普通人，对你们说的这些都不懂。”
“你就听我刚才说的，应该能明白怎么回事。”
张梦瑶沉默着，现在才反应过来，张浩刚才的话已经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我……我真的说不出什么来，因为这事跟我没关系……我只要王阳在我身边就够了。”
跟她没关系
张浩听了不禁皱了皱眉头。
张梦瑶经历了那么多变故后，对死亡有了种几乎病态的执着。只要男朋友在身边，其他人怎么样她都不在乎。
这种答案张浩之前也想过，但真的听张梦瑶说出来，还是觉得毛骨竦然。
张梦瑶明明还活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变得有些冷血了。
“算了，别提这个了，看你精神恍惚的，我有点担心。你稍等一会儿。”
张浩站起身，往楼上走去。这时，王胖子刚好从厨房端出饭菜，见人走了，便喊道：“你干啥去啊”
“拿个东西，马上就回来。”
没过两分钟，张浩就下楼了。
“这个东西你拿着，吃了对你有好处。”
“这是什么”
张浩递过来一个红色的小葫芦药瓶，轻轻一摇，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像是一颗药丸。
“这东西能保护你，不让你被鬼气侵扰。再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张梦瑶接过药瓶，思绪却飘远了。
张浩对自己真的很好……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绝对不能再走错路了。
一定要找到解决办法，一定要坚守本心。
张梦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只记得出来时浑身都是冷汗。
“你该来找我了。”
脑海里响起那个大人的声音，张梦瑶不敢耽搁，直接跑到那个昏暗的房子里与大人见面。
——张梦瑶称呼那个人为大人，因为她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来历和名字，甚至连性别都不知道，所以只能这样称呼。
虽然对方很神秘，但的确是他赋予了自己看到鬼魂的能力，让自己能和王阳朝夕相处。
为了防止露馅，最近去客栈时，张梦瑶都没让王阳从刺青里出来。
之前王阳曾说过，在她看不到他的日子里，他一直跟在她身边，焦急地望着她。张浩都看在眼里，但从未提起。
如今相思之苦已解，王阳却怎么也无法恢复到以前的状态，索性就让他们别再见面，这样最好。
“大人，我怀疑张浩开始察觉到什么了……今天一直跟我聊鬼的话题，以前她从不让我参与这种话题。”
“张浩确实很聪明，你得多个心眼。你自己判断一下，她对你有没有什么异常”
张梦瑶想了想，拿出张浩给的药丸。
“张浩说我鬼气入体，身体会被耗尽，让我吃这个，说是可以保护我，但我怕这是毒药。”
大人接过小药瓶，掏出药丸仔细看了看，突然大笑起来。
这笑声让张梦瑶心里很不安。
“大人，您笑什么吃这个东西会有什么异常吗”
“看来你真的被发现了。”
“是吗那我以后不能去了吗”
“我还没说完呢。张浩可能察觉到你能通过某种途径感应到鬼，甚至能看到鬼。你去的那两次都没让王阳从你身体里出来，以张浩的谨慎性格，她迟早会察觉的。再加上你状态这么差，她会怀疑也是正常的。”
“那这个东西真的是毒药”
大人摇了摇头。
“至少在这方面，张浩没骗你。这东西确实是良药，能救你。吃了吧，省得你死了之后我没人可用。”
确认这东西安全后，张梦瑶的心情异常复杂。
原来这东西对自己无害……张浩愿意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自己，怎么可能是怀疑呢
而且即使怀疑自己的能力，也应该不会怀疑自己的背叛吧……否则怎么会给呢
想到这点，张梦瑶的心又开始动摇。
这样对张浩公平吗她从一开始就帮助了自己，可现在自己却因为自私的目的，要将她逼上绝路……
站在不远处的大人笑着欣赏张梦瑶的纠结和无措，边看边笑。
“对对对，就是这种表情，我觉得你这种表情真的很有趣。在痛苦中挣扎，在内疚中摇摆。你们人类就是这种奇怪的生物，怪不得我永远都琢磨不透。”
虽然对方用鄙夷的语气说出这番话，但张梦瑶却从中听到了一丝羡慕和向往。
在他看来，自己这种自私且卑鄙的生物也值得羡慕吗
张梦瑶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了解了他一点点。
震区那些冤魂暴乱之后，地府的工作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不知是谁起的头，这些满心仇恨的冤魂竟开始提出要求了。
——他们要复活。
这个一听就知道不可能实现的要求，一旦被众多冤魂齐声呼喊，场面就失控了。
“他们都说自己是死于阴谋，是地府的阴谋，都嚷嚷着要重新复活呢！”
张浩好不容易得了半天假，从阴司一回来就抱怨个不停。
“那……这事能成吗让死人复活。”张梦瑶试探着问。
“不成。”张浩斩钉截铁地回答，“人一旦确定死亡，灵魂和肉体就彻底分离了，再也无法融合。就算用某种手段让人看起来‘活了’，灵魂和肉体还是分离的。一旦法术消失，这个人也会立刻‘死去’，这是不可能的。”
张浩解释得很清楚，但张梦瑶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个上面。
她只是在想……如果能让人看起来像是活着，那也不错。
张浩还有些话没告诉张梦瑶，但这些话只能默默藏在心里，不能对任何人说。
之前在地府，很多鬼魂都提出过这个要求，阎君想息事宁人，但又说不能开这个先例。
从这段对话中，张浩已经判断出，阎君可能确实动过这方面的心思，但“不能开先例”才是他的底线。
当时张浩问了一个问题：
“是不是因为曾经有人复活带来了严重后果，所以地府才有了这个规定”
“不是。”
“如果真要复活的话，那人间的这些阴差里不是也有复活的人吗”
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就是为了工作方便才复活回人间的，只不过他们干不了人间的工作，只能为阴间效力。
“那只是假象。他们以为自己活着，其实只是给了他们操控肉体的能力罢了。在生死簿上，他们还是死了。其实把他们放进别的身体里也一样，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他们感恩戴德地为我们做事。”
说出实话后，张浩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你一直敬重的人，突然给了你一拳。
“那我对你来说也是这种存在吗”
“你不是，你是伙伴。”
伙伴吗
从那边回来后，张浩一直在琢磨这个称呼。
如果是伙伴的话，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隐瞒呢
“韩哥，你又走神了这几天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啊。”
张梦瑶的话让张浩回过神来。
他苦笑一声说：“就是累了。对了，我上次给你的药丸你吃了没”
“嗯……吃了，不过目前还没什么感觉，可能这东西见效比较慢吧。”
她没吃。
或许是心中尚存的最后一丝良知在警告自己，绝不能吃下那颗药丸，否则就欠了张浩的。
所谓的见效慢，只是张梦瑶的托词，因为她根本没吃，状态自然不可能变好。
与其说谎说吃了，还不如让对方暂时怀疑。
“这东西见效确实不是一朝一夕的，不过既然你吃了，用不了两三个月，你的身体就会恢复如初了。”
“嗯，多谢。”
“对了，最近有没有感觉到你男朋友的存在”
张梦瑶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
“我时刻都能感觉到他，他就在我心里。”
这是张梦瑶提前想好的应付之词。
谁都知道她现在状态不对劲，与其说能感觉到王阳在刺青里，还不如直接说在心里。
张浩听完，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让张梦瑶先回去了。
她走后没多久，寒伞就下来了，盯着张梦瑶消失的方向，似乎在沉思。
“你在想什么”
“张梦瑶最近状态不对，她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浩打断了。
“行了，我觉得你最近对梦瑶有点过分，她状态不对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她现在……已经不能算人了。如果我说，当了鬼就能和王阳团聚，只怕她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
跳进那个深渊……
寒伞收回目光。
“嗯，我就是觉得她不太正常……没别的意思。”
“有时候，心里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就会让你失去对事情的客观判断。所以，带点个人情绪可以，但别让情绪影响了判断……她现在可能确实有些问题，但她已经够惨的了，无论她做什么决定，我都能接受。”
寒伞从张浩的话里听出来了，他可能早就开始怀疑张梦瑶了，只是站在他的立场上，不能多说而已。
经过半个多月的努力，那些暴乱的鬼魂总算被平息下来了。
——阎君把他们集中到了一个地方，统一管理。
在张浩看来，那地方就跟监狱没什么两样。
与此同时，张浩还在担心另一件事。
震区的震源深不可测，官方研究了多天，也没找出这场地震的原因或诱因是什么。
从震区开始，就有某种力量从地底深处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那力量说不清是好是坏，张浩能感觉到，虽然只是显露了一点，但地底深处肯定还蕴藏着更强大的力量……
阎君知道这件事，但他没过问，只是带着张浩去了一个地方。
“阎君，这里是……奈何桥”
奈何桥很长，灵魂走在上面，就像走完了一辈子，人在桥上走，会慢慢忘掉前世的记忆。
桥下迷雾缭绕，张浩试着往下看，但什么也看不见。
“桥下是什么”
“桥下是忘川之水。”
“忘川”
“死去的灵魂走过奈何桥，前世的记忆就忘得差不多了，有重大执念的，还得额外喝孟婆汤，孟婆汤就是用忘川水做的，只有彻底了却前世，才能转世投胎。”
阎君说着，伸手往桥下的浓雾中虚虚一抓，那烟雾竟然乖乖地停在他手里。
“您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你知道忘川的由来吗”
“听过一个传说，说这条河是天上的一位神流下的眼泪。”
“这个说法太浪漫了，其实这条河是那位神的灵魂碎片化的。”
“灵魂碎片”
这个说法让张浩更加困惑了。
“那位神的肉体化为了冥府的十六座大山，元神化为了冥土之力，是这里所有人力量的源泉，而最后那尚未消散的灵魂碎片，就变成了这里……一望无际的忘川河水。”
张浩越听越糊涂。如果整个地府都是根据那位神创造的，那这位神最后去了哪里这位神到底是谁呢
“这位神是谁”
“以后你会知道的。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我的底线。不管将来我们会遇到什么，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守好奈何桥。奈何桥是连接生与死的一条线，如果这条线断了或者乱了，世间的一切都会乱套。只要守住了这个，我们的一切努力都不算白费。”
阎君用这种像交代后事的语气跟张浩说话，让张浩心里有些慌乱。
如果阎君还有些事情瞒着自己，那还能理解，毕竟没人愿意随便把自己的底线告诉别人。
但现在阎君的底线就摆在自己面前，真正触碰到这个底线的时候，心里反而有一种特别慌乱的无措感。
就像大人终于决定放孩子自由，让孩子自己出去闯天地的时候，孩子走出家门，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那种慌乱无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