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闻熙从没想到他竟然会被曾经看不起的女人讽刺。
在她的口中，他好像是一个废物。
这一次他再也无法保持情绪的稳定。
他盯着姜恬：“我只是想找一种温和的方式，让潇潇不留遗憾，也让你的余生有个靠山。你却接二连三讽刺我，甚至连一丝尊重都没给我。你以为傍着卫景深就能为所欲为了吗？这个世界总有他的手伸不到的地方。”
姜恬平静地告诉他：“我没有讽刺你，只是说实话。对我来说，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只要有双手就能吃饭。我为什么要跟你走，还要受你一辈子的控制？还有，我就是看不起你。”
“你的身上没有什么值得我欣赏的地方。”
姜恬看上去心平气和：“别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洛闻熙被她说得一无是处，却找不出什么话语来反驳她。
他的脸都憋青了。
此刻的他看上去有一种虚张声势的姿态。
周潇潇的确不要他，他早就看出来了。他的家里人同样没把他当回事，甚至有时候会觉得他是一个累赘。
要不是他的父亲注重血脉，不想让他的私生子流落在外面，他甚至都得不到回归家族的机会。
可那是他能选的吗？
如果让他选，他也想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做一个正常的孩子，而不是处处被踢皮球，甚至想要为别人付出，别人都不稀罕。
这些幽微的感情，洛闻熙不会对别人吐露一个字。
他不会把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软弱暴露出来。
可偏偏面前这个女人说中了他心中所有在意的地方。
洛闻熙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他的语气真诚了许多：“我们都冷静一下，换个话题吧。其实我是在跟你探索生活的另一种可能性。你放心，除了把你带到别的国家，其他的方面我不会约束你。你想读书就去读书，想工作就去工作，哪怕你想要躺在房子里，一辈子不出去，我也会养你一辈子。”
“你的命不好，亲生父母没有把你当回事，那你就得抓住命运给你的机会。卫景深的表层温情无法给你带来深层的利益，而我只是把最切合实际的东西摆在了你的面前。”
想了想，洛闻熙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去了国外，你想要跟别的人谈恋爱也无所谓，我可以给你把关。”
他的语气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苦口婆心了。
为了让姜恬心动，他使出了自己的全部本事。
因为他不希望周潇潇难过，更不希望他的公主落入不堪的境地。
为她付出，他心甘情愿。
姜恬足足看了他好几秒，突然说道：“洛闻熙，你真可怜。”
洛闻熙之前憋闷了许久的情绪，因为这一句话爆发了。
他的眼红了，比起别人的厌恶，同情才是最让他无法接受的。
别人一旦同情他，那就说明他是一个弱者。
而在他的认知中，弱者是不配活着的。
更何况，他弱吗？他的生活条件比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要强得多！
这个女人身无分文，怎么能够同情他！
她算什么？！
“我需要你同情吗？你只需要跟我走，而不是一直在挑战我的底线！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觉得捞卫景深的钱比捞我的简单，你不过是在攀附权贵而已。像你这样的拜金女，我一天可以遇到几十个！”
“你比得上你的妹妹吗？她清白高雅，你肮脏不堪！像你这样的人，最后不过就是沦落到工厂ktv那些地方去，或者嫁个穷人，生个穷孩子，过着手心朝上的日子！就这样，你还要可怜我，你可真搞笑！”
洛闻熙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他的狂躁和歇斯底里并没有让姜恬露出怯意，她只是后退了一步。
“我真的觉得你很可怜。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找到一个为自己生存的基点。你明明厌恶自己的出身，厌恶从小生活的环境，却又因为无可奈何，只能在这个环境中挣扎。”
“平心而论，你对周潇潇真的喜欢吗？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不可能没有占有欲。你有无数的机会，但你都一一放过。”
“你永远都是一个观望的角色。你内心的想法再多，也不敢在周潇潇的面前表现出半分来，更不敢实行。”
“你的占有欲就好像是叶公好龙，是演给别人看的。喜欢周潇潇，是你欺骗自己的借口，只要你为她赴汤蹈火，就可以获得一点生存的价值，至少这证明有人需要你。”
“一个通过别人的需要才能感知自我存在的人，真的很可怜。哪怕我活得像行尸走肉，但我至少能独立活着，我不需要别人来‘帮助’我生存。不像你，连生存的动机都要从别人身上获得。”
洛闻熙脸色苍白得不成样子，他的嘴张开又合上，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发现了，这个女人已经彻底地改变了。
他不知道这种改变是谁带给她的，但他甚至不敢跟此刻的她对视。
被看透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姜恬完完全全说出了真实的他。
其实洛闻熙也隐约发觉了，他对周潇潇的确有几分喜欢，却没有多少爱的存在。
他只是享受被别人需要的感觉。
当初跟周潇潇靠近，也不过是别人戏弄，他不想被孤立才去的。
后来他发觉，自己受到的关注变多了。
周潇潇是圈子中的明星，他因为她，获得了不少人的注意。
甚至他的那个生理上的父亲也在暗示他努力娶到周潇潇。
周潇潇就像是一条纽带，把他跟现实生活串联了起来。
时间流逝，洛闻熙逐渐察觉到他好像没有那么爱周潇潇，他根本无法想象两个人共同生活该是什么模样。
可他的确非常需要她。
这种需要显然比爱更加深刻。
周潇潇对他的差遣，是他生存意义的一种体现。
洛闻熙并不傻，他其实挺聪明的，只是聪明没有用武之地而已。
察觉到那些隐秘的情绪，洛闻熙就将其埋在了内心深处。
他心知肚明，要是把他最真实的心情说出来，绝对会收获哄堂大笑。
哪有人活得这么卑微。
可他洛闻熙，就是这样的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