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禁想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如果他们所没有承接欣业集团这个项目的审计，他们本次审计会执行什么样的程序？
这些审计程序能不能发现这个问题？
他都能想象得到，接下来他们会向企业索要采购合同、销售合同、出入库单等等一系列资料，这些资料郑业成相信景峰电子肯定有。
但这些资料都是经由企业的手流转，即使能提供出来，也依然不能让他们解决一个关键问题。
即这批材料交易对价的公允性的问题。
这批材料披着‘定制材料’的壳，他们还真没办法向第三方询价，评估师大概率也无从下手吧。
想到有这种可能，郑业成的脊梁骨不禁发凉。
欣业集团是家上市公司，它参与进来，是想做什么？
今年业绩不理想，无法向上级主管部门交待，所以铤而走险来这一出？
还是他们集团预计今年会亏损，所以做这笔交易？
若是本次没安排预审，这笔交易在他们年报审计的时候肯定会关注到，至于能查到什么程度，还真不好说。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等到那时候股权交易说不定已经完成了。
这件事也给他们提了一个醒，对于上市公司来说，不管是控股公司，还是参股公司，最好都由他们所自行审计。
这样，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关联方或母子公司之间互相倒腾的事情，不管出于何种目的。
自97年开始，欣业集团都是经由他们部门审计，他是签字注册会计师。
他印象非常深刻，欣业集团没有倒卖材料一事。
其实，自接受欣业集团委托开始，他当时就提出来景峰电子由他们所来审计，但被景峰电子拒绝了。
因欣业集团持景峰电子5%的股份，持股比例低，他想强势也强势不起来。
项目组内部综合考虑了一下，同意了景峰电子的提议，他们找其他所审计，提供审计报告给安兴事务所。
审计报告他肯定是要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景业电子出现亏损，而欣业集团未能及时计提减值。
现在看来，景峰电子、盛天集团、伟达实业以及欣业集团这四家公司联合在一起，目的非常明显，就是做低景峰电子的估值。
幸好，白馨发现这个问题，第一时间想到去查欣业集团的账。
想到白馨，郑业成不得不佩服，审计的洞察力非常惊人，反应也非常快，他自叹不如。
而当事人白馨此时正在盯着电脑里那张毛利率表，98年与99年的毛利率非常不正常，让她不由得多想。
97年，景峰电子毛利率还在33%，98年14.30%，99年更是离谱只有5.48%。
这98年与99年，该不会也是今年这样的操作手法吧？
还好，李东在拷数据库的时候，把前三年的数据库都导了出来。
她快速打开企业97年的账套，都是销售产品，毛利率还挺高。
打开98年的账套，问题就来了。当年景峰电子销售定制材料1亿，结转材料成本1.1亿，亏损1000万。
99年，销售定制材料实现收入9000万，成本是1.17亿，亏损2700万。
这两年，定制材料都是从伟达实业采购进来，只是销售给了胜天集团。
企业将销售材料取得的收入，计入‘主营业收入’科目，而那家所审计时，未进行审计调整，导致主营业务毛利率下滑得厉害。
剔除这部分材料销售的影响，98年的毛利率为25%，99年毛利率为20%。
这样，毛利率看起来还正常一点，不像之前拦腰斩。
白馨在心里嘀咕，这企业怕不是从98年就开始运作这个事情了，目的就是为了低价卖股权。
这事儿，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她把这些数据都列在之前那张表上，再次给郑业成发送过去。
郑业成看到白馨发的表格，他有着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快速打开表格，一看，套路是一样。高买低卖，只是材料都卖给了胜天集团。
这个事情，查是查出来了。
接下来，这个交易对价的公允性如何界定，是个让人既头疼，还又绕不过去的问题。
既然他头疼，那就把这个问题单独拎出来，与陈所一起探讨一下吧。
思及此，郑业成立即拿起手机打给了陈所，语气焦急地问道：“陈所，你下午在所里吗？”
陈所从电话里头，很明显地能感受到郑业成语气里的紧迫感，他本能想到是项目上有问题。
忙问道：“怎么了，是项目有了新发现？”
“是的。”郑业成只回了两个字。
都是审计出身，陈所也意识到郑业成应该是电话里不方便说。
“那你明天中午回所吧，带白馨一起。我下午有个会，抽不开身。”陈所语速非常快，不带一丝迟疑。
郑业成正准备提白馨，但没想到陈所这么厉害，不用问就直接猜出来问题是白馨发现的。
他一时愣住了，等他回过神，陈所的电话已经挂了。
次日上午，采购部的老总拿着新鲜出炉的采购计划、采购申请单、采购合同以及仓库的入库单，来到财务经理办公室。
“庞经理，这些都是你要的吧？”采购部老总把那些往庞经理办公桌上一扔。
庞经理赶紧从抽屉里拿出白馨昨天写的那张小纸条，一一核对，资料一份不差。
便点点头说：“是我要的，谢了！”
“不用，总助亲自打电话下来，我能不办吗？”对方语气不太好。
也不能怪他语气不好，估计在办事的过程中没少受对家公司的人挤兑，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庞经理装作没听出来，再次翻了翻手中的资料，看见入库单上有库管员小贾的签名，他 忙问道：“这入库单，是小贾开的？”
昨天他去找小贾时，小贾明明说没见过这批材料，以他的性格，会开入库单？
“那倔驴，他没经手，你觉得他会写？”对方没好气地说道。
好吧，那看来，就是眼前这位模仿他的笔迹了。
“行行行，那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庞经理语气非常友好，好声好气地送走眼前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