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没想到刘奶奶手里还有这么些积蓄，完全看不出来呀。
平日子吃的用的，都跟大家伙一样，有时候添了点荤菜还是一大妈家或者沈家送的。
要是自己早知道，除了这些积蓄外，还能凭借照顾刘奶奶的借口，顺理成章地住进刘奶奶的房子。
照顾照顾六七年，等到刘奶奶走了，这房子自己再多活动活动，说不定，就能转到自己名下呢。
要是真这样，钱有了，房子有了，名声也有了，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呀……
这些人的心思，站在张秀慧身边的沈安安和沈宁宁并不清楚。
年幼的她们，没有办法理解死亡、去世，这样的字眼。
只知道刘奶奶睡着了，以后就看不见了，就跟照片上的爸爸和爷爷一样，看不到了，只能看到照片了……
以后，刘奶奶再也不会跟她们讲，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刘奶奶再也没有机会听她们讲的小英雄雨来的故事。
刘奶奶再也不会在夏天帮着她们扇扇子，再也不会在冬天带着她们晒太阳了。
刘奶奶离开了，只能从墙上的照片上看到了……
沈向阳本来是不打算让沈安安和沈宁宁跟着的，担心沈安安和沈宁宁年纪小，被吓到了，晚上就不安稳。
但张秀慧拦住了沈向阳，道：“刘奶奶生前对安安和宁宁，就跟对亲孙女一样，让安安和宁宁送刘奶奶一程，也是应该的。”
当初，沈建国和沈朝阳去得惨烈，就没敢让沈安安和沈宁宁看最后一眼，现在刘奶奶离世了，到底还是让沈安安和沈宁宁看上一眼。
刘奶奶的模样不吓人，许是冬天，天气冷，再加上时间短，刘奶奶的模样没什么变化，就跟睡着了一样。
更重要的是，沈安安和沈宁宁两个小姐妹，想去看刘奶奶最后一眼。
张秀慧摸着沈安安的小脑袋，回想起了一件旧事，她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件事。
沈建国和沈朝阳刚走了那一个月，有一天晚上张秀慧睡不着，为了不打扰到沈安安和沈宁宁。
去了堂屋，准备一个人冷静冷静，开门的时候动作非常轻，几乎听不到声音。
张秀慧看到沈岁欢抱着沈建国和沈朝阳的照片，坐在地上，死死地捂着嘴，低着头，抽泣着。
嘴里喃喃自语着，声音不大，要是不仔细听，压根听不清。
张秀慧一遍一遍地听着，才知道沈岁欢说的是什么。
沈岁欢在懊悔，懊悔着自己不应该在学校逗留，应该早点回来。就算不能阻止事情的发生，最起码能看到沈建国和沈朝阳最后一眼。
在懊悔自己为什么选那么远的学校，没能及时地回来，没能参加沈建国和沈朝阳的葬礼，送他们最后一程。
为人子女，为人兄妹，沈岁欢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好……
张秀慧站在墙角，不知道这样的夜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出现过多少次。
偷偷看了眼白日里没什么异常的沈岁欢，张秀慧心里不是一般地难受……
那时候沈建国和沈朝阳去世了，王丽又带着王家人过来闹事，压根就没给岁欢丫头喘息的机会。
自己那时候又陷入了丧夫丧子的悲痛中，沈嫣然和沈向阳年纪小，没经过事，而沈安安和沈宁宁更不用说……
张秀慧有点后悔了，自己作为母亲，当时应该扛住事的。
最起码，应该注意到岁欢丫头心思的，而不是等到现在才在不经意间发现。
要是今天晚上自己没有出门，是不是永远都不知道了……
想到这里，张秀慧就更难受了。
本来想上前几步，抱抱痛哭的沈岁欢，就看到沈岁欢擦掉了照片上的泪渍，去了灶房洗了脸，若无其事的回到了房间里……
都不敢哭太久，就怕第二天眼睛肿起来，没办法解释，惹人担心……
六六年的七月晚上，凉凉的。
张秀慧站了许久，才回到了房间，当天晚上，彻底失眠了……
不止一次的问自己，要是岁欢丫头有机会送建国和朝阳最后一程，是不是会好一点……
但，这是无解的。
现在，张秀慧不想让沈安安和沈宁宁后悔，哪怕她们现在年纪小，可能过上两三年，就不记得刘奶奶这个人了。
只是，学会告别，这件事情，是大家都需要去学习的。
沈向阳看到张秀慧眼神里的悲伤，看了眼懵懂的沈安安和沈宁宁，放下了手。
等会多关注下安安和宁宁的状态吧，别让两个小姐妹吓到了就行……
沈嫣然站在沈岁欢身旁，挽着沈岁欢的胳膊，不知道为什么，沈嫣然总是觉得姐姐特别的难过，哪怕沈岁欢没有哭出来……
相处十几年的姐妹，沈嫣然自觉自己对姐姐还是相当了解的，这应该就不是错觉……
也是，刘奶奶对姐姐挺好的，姐姐难过也是应该的。
只是沈嫣然还是隐隐地觉得不对劲，但是她看了看四周，觉得现在这个场合也不好问出来，就放在了心里……
街道办王主任看着躺在棺材里的刘奶奶，带着同事们，深深鞠了个躬，既是为这位烈士家属送行。
也是感谢刘奶奶把自己的积蓄捐出一部分，用作贫苦人民的援助上。
一路走好。
接着，家属院里愿意送刘奶奶一程的人，都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最后看了一眼刘奶奶的面容，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等到所有人都从刘奶奶家的堂屋里出来了。
王主任就安排人，把棺材封了起来。
将棺材一路送到了烈士陵园，这是刘奶奶家人安置的地方，当初就为刘奶奶空出了位置，也算是一家团圆了……
一路上，虽然没有哀乐，没有鞭炮，没有人披麻戴孝，头上戴白花，但人人低着头，脸色悲凉，时不时地有人抹了抹眼泪……
直到刘奶奶的棺材下葬了，一群人站在刘奶奶的陵墓前，最后深深地鞠躬。
这一鞠躬，就是永别了。
沈安安和沈宁宁被张秀慧和沈向阳一人牵着一个，抬头看着大人们，又望着陵墓前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