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蛮横地卷走了所有铜币。
常四掂量着手中的铜币，嘿嘿一笑：“冯三少说了，这小乞丐是偷花的，这钱自然轮不着她收，我既然被冯三少任命管理这片集市，那么这不义之财自然是要充公的。”
“常四，你别太过分了！”最先给铜币的中年男子捏紧拳头，喝道。
常四眉头一皱，“怎么，姓周的你想跟我练练？我现在可是依照冯三少的指示管理集市，怎么，难道你对此有所不满？对三少的指示有所不满？！”
常四渐渐提高音量。
“还有，常四也是你叫的？以后叫常四爷！”
周姓男子不忿道：“集市管理，自有岳城城主府事宜分配，哪轮得着其他人分配！”
常四眼前一亮，好呀，正愁没有立威的。
没有与周姓男子多说什么，常四扭头就走，顺着冯三少离开的路追去。
周围几人见状预感大事不妙，劝说道：“不好，这鳖孙好像要去找冯三少，老周你赶紧追上去，服个软，咱们这条件，哪能跟冯家斗啊！”
周姓男子脸色难看，但仍旧不动。
“不去。”挤出两字后，周姓男子蹲下身，柔声问道：“念念，痛不痛？”
一直呆愣在原地的许念念终于回过神。
原本眼睛就不大能看清的她，此刻眼前起雾，看得更加模糊了。
“不痛的。”许念念将脏兮兮的衣裙往下拉了拉，试图盖住红肿的膝盖。
周姓男子膝下无子，对于每两天就要来集市卖花的许念念，很是喜欢。
谁又会不喜欢懂事乖巧又可爱的小女孩呢？
也正因如此，周姓男子更加心疼。
就在他想要开口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许念念开口了。
“周叔叔，您去说点好话吧，服个软，念念不想因为自己连累您...”
周姓男子身躯一颤，沉默不言。
“周叔叔......”许念念低头，小心地扯了扯周姓男子的衣角。
最终，周姓男子深吸一口气，说了一个好字。
再次将十枚铜币塞给许念念后，周姓男子转身离去。
不过却不是常四的方向。
许念念原地站了许久，再度抬起头时，眼睛红红的，并且倘若仔细看她的双眸，会发现其中原本的淡灰色现在要深上几分。
周围看热闹的人早走了，一些对其怜悯的好心人知道小丫头性格虽软，但骨子里的倔强是很浓的，也没有多劝。
许念念捡起已经破败不堪的竹篮，找了一个角落蹲下，将竹篮护在怀中，怔怔出神。
这不是许念念第一次被欺负。
但却是最痛的一次。
膝盖很痛，手也很痛，被撞倒时还被踢了一脚肚子，那种绞痛感还是她第一次体验。
杨爷爷亲手给她编造的竹篮也没了。
花也没了。
两日后的药钱也没了。
而这一切，是为什么呢？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哪位穿得很好看的坏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知道。
也是，差三月满六岁的孩子，哪里能知道为什么？
从哪过后，许念念的生活更加困难。
常四只要瞧见她就会抢走她手中的山花，远远地遛着她，像逗狗一样：“来，小乞丐，追到我就还给你。”
许念念尝试追了几次，但幼小瘦弱的她又怎么能追的到呢。
集市的人见状都敢怒不敢言。
为何？
还不是那天周姓男人被冯三少派人绑在市集门口，吊了半天。
原本打算绑个三天，还好一支巡逻队经过，这才把人放了下来。
后续本来算帮男人找回公道的巡逻队，听到冯家的名号后，纷纷沉默。
惹不起。
这事儿就算报上去，凭冯家伯爵府的能量，随便平事，说不得还要反咬一口。
再说这也不是啥新鲜事儿，世道罢了。
于是此事就此作罢，不过从那以后集市的人对常四都纷纷避让，唯恐下一个吊起来的就是自己。
如此一来，常四更加肆无忌惮，收拢了一批小弟，俨然成了混混头子，借着冯三少的名义，作威作福。
许念念的日子自然也就更难了。
市集不大不小，许念念很熟悉市集结构，再加上有不少好心人打掩护，也只能卖出一些花的。
但不是每次都运气好能不被抓住。
常四显然把戏弄这小乞丐当成自己的主线任务，手下小弟见到都会捉住等他来戏弄一番。
许念念反抗他就来上一脚，不反抗觉得没劲也给上一拳。
有时候心情不错便把抢来的铜币留几个给小乞丐，心情不好连剩下的花也得扔地上来回踩。
总之就是不干人事。
许念念渐渐地麻木了。
许大娘发现了她的异常，一路跟到集市瞧见后，对着常四便破口大骂一番。
可地痞流氓出身的常四怕这些？
“我这是冯三少给的差事，你是想跟冯三少过不去？”
这边是杀手锏了。
平民百姓，如何与伯爵府家的公子斗。
“而且，这小乞丐，不是岳城人吧，看样子怕是居住登记都没有，怎么，不怕我去告上一状？”
“也别说我没提醒，不是我非要欺负她，是冯三少给的命令，其实她不来集市卖花不就好了？”
“什么？不卖花干什么？去乞讨啊，现在跟乞讨不也差不多嘛。”
许大娘那里说的过，只能是牵着许念念离开。
“念念，你以后不去卖花了吧，来大娘这里帮忙干活，我给你发工钱怎么样？”
许念念左右手来回揉搓，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知道这孩子脾性的许大娘很是无奈，只能长叹一声，一路牵着她回家。
许念念住在这片区域的小角落里，是贫困区中的贫困区，好在周围环境还算干净。
推开门后，便能一览所有。
很小，大概只有二十平，好在采光和通风还不错，没有那么阴暗潮湿。
不过两个人住，空间还是太小了些，两张床便占去了一半区域。
“念念回来啦？”稍大点木床上，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而后躺在床上的老人艰难翻身。
许念念进门前一刻便已换上笑脸，嗯了一声后来到床前，说道：“爷爷，好些了没。”
老人打起精神，将自己撑了起来。
许念念想要帮忙，奈何个子太矮，压根儿够不着，等到她爬上床的时候，老人已经坐起来了。
“怎么搞的？”老人浑浊的目光注视着许念念脸上的那一抹尘埃。
许念念听后有些慌乱地扒拉着小脸。
明明自己有对着水面擦干净的呀。
“摔...摔的...”
老人神色认真，清醒了不少，语气依旧轻柔：“给爷爷说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许念念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真是念念自己摔的，念念在大娘那里帮忙的时候摔的。”
“那爷爷可要去问一问许大娘哦？”
许念念双指悄悄捻在一起，连嗯两声，再道：“就是因为念念摔了一跤，大娘才让我早点回来的。”
老人听后一阵沉默。
有些自责。
“对不起，念念，是爷爷没用......”
许念念连忙用手堵住老人，不让他继续说。
“不可以这么说。”
许念念又与老人聊了会天，便去熬药了。
老人望着她弱小的身影愣愣出神。
想来，现在老弱病残这四个字，便能轻易概括了他们爷孙俩的全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