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在英雄海的人设从来都是“人淡如菊，面冷心软”，今天突然就气势汹汹地质问，和她过去“与人为善”的风格大相径庭。
一时间还真是有不少人哑巴。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
不知为何，和姜若愚他们能耐下性子，纵有火气也忍在心头，和惊云端却是不行。
“果真是嫁了人，思想也跟着夫家走了。”有人忍不住阴阳怪气。
“这你们说得可真不对，”惊云端抽了张椅子让强势护短的大小姐坐下，自己则是站在一侧，“我是上门的，我嫁，没调查清楚吗？”
“但你这句话有一半的意思是对的，我嫁给了桑落，思想跟着她走，才愿意在这听你们废话，谈所谓的交易，要不然，你以为你配有和我说话的资格？”
通常是没有。
惊云端外向，但不表示什么人都能和她说话，她的时间有限，自然要分给有利用价值的人。
而在场大多数人对惊云端都没什么可利用价值，跟垃圾星的废料差不多。
就在众人听到桑落是娶而非嫁，内心正升腾起一些自豪感的时候，惊云端大大方方拿出一份离婚协议，“不过你们说的也是，我就因为结了个婚嫁了个人嫁妻随妻地在这听你们叽叽歪歪，心里也怪不爽的，所以，离个婚？签不签都行，毕竟我和桑落的结婚证在现实世界也不被通过。”
迟听雨的手伸出去一截，指尖恰好触碰到纸张的一角时，眼前景观忽然就变了。
昏暗的环境里，她听见有个人说：“想不想加餐，想加餐就学狗叫。”
那个只有丁点大的人就站在金属台上，脖子上戴了一个如狗项圈一般的金属脖套。
五六岁模样，站起来时却好似能看见日后成年时的挺拔身姿，清秀的脸上满是稚气，头发又短又杂，像是自己动手剪的，坑坑洼洼，狗啃一般。
身上的衣服血迹斑驳，连从地上爬起时手脚都在颤抖，她说：“你先给我。”
声音是小朋友独有的糯，不见半分软，只是因为年纪尚小，嗓音还未蜕变完全。
“实验体，配和我谈条件吗？”高台之上，有一看不清面容的人，他的声音是透过扩音系统传递进场内的。
“你想羞辱我，我想要食物，这是交换，你骗过我，我没骗过你，我比你可信，我可以不吃，你却无法停止想要掌控我的心思，爱换不换。”惊云端抬手，在伤口处重重按了按，借此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不知道的是，在离她不远处，有一个人正满目含泪地看着她，迟听雨没有怀疑过，这就是惊云端过去的人生。
可在惊云端的描述里，从来都是还好、没什么！
卡罗尔终究妥协，这场不算谈判的谈判里，惊云端光脚不怕穿鞋的，她始终掌握主动权。
而卡罗尔知道，无论是用酷刑亦或是别的，只要惊云端不想，没人能让她开这个口。
哪怕岁数小，这个人的骨头也硬的很。
惊云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管不顾地把营养液一饮而尽。
没过多久，迟听雨就听见了糯声糯气的狗叫。
“见过这样的她，你还喜欢吗？”不知何时，身畔无声无息出现一个女子，饶有兴致地伸长了脖子往前看，“我倒是挺喜欢的，她从小就脾气臭。”
迟听雨反问：“为什么会不喜欢？”
“因为她不是你想得那样完美，也不如你想得那样，永远光风霁月，站在实力巅峰？她学过狗叫，当过狗，钻过别人的胯下，受尽羞辱，为了活下来，她什么都做过。”
“那是你以为的，”迟听雨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小小的惊云端身上。
惊云端说：“你以大欺小的老东西都不嫌丢人，我一个小屁孩肚子饿为了点吃的学狗叫怎么了，你想学都学不成我这样，傻屌。”
迟听雨忍不住笑，原来这个家伙从小就这么能气人。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你听见了吗，斛渔，端端做的事从来都不丢人，我感谢她那么努力地活下来，来这个世界见我。”
“甚至我只会比过去更爱她，从出生到认识我，她走了孤独的七百多年，每一天吃得苦都是我难以想象的，她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也是最会粉饰太平的人。
什么都是还好，都过去了，什么他们都打不过她，迟听雨又气又心疼。
“可她骗了你？”斛渔拧眉，“你不怪她？”
“我怪她。”别让她找到机会，找到就咬死她。
斛渔彻底不懂了，但她也不是只准备了简单的一出戏。
迟听雨几乎看完了惊云端在卡罗尔控制下成长起来的整个过程，从只到她腰间的高度，一直到比她高半个头。
原来这个家伙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这么高了。
她看着惊云端徒手撕扯掉活人的胳膊，拧断敌人的脖子，也看见她下了狩猎台还在想尽办法锻炼体能，几乎没有一天没受伤的时候。
饿得不行的时候还会在练习完体能后奖励自己嘬一嘬手指，自我欺骗是什么味道的营养液。
和其他人被关在一起的时候，她会问他们外面的事，也会让他们教她认字。
报酬就是——
能让他们死的痛快一些，亦或者是——
早点死。
她前十几年遇到过无数人的人，这些人却最多只能带给她三天的陪伴，有人想要杀她，被她杀了，有人不想杀她，还是死在她手上。
直到有一天，卡罗尔再度问她：“年纪轻轻，杀了这么多人，晚上能睡着吗？”
“说了，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都能睡着，我怎么会睡不着？这些人命，要算只能算到你头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在做好事，我不杀他们，他们死的更惨。”
惊云端弯下身子，为一个人合上了眼。
那个人，前几天还在教她算术。
很可惜，她教得太慢了，而她还没学够。
卡罗尔对惊云端素来有耐心，他训鹰一般训了她十几年，从惊云端咿呀学语开始到现在，像头时刻准备狩猎的猎豹。
这是他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最好的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