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绾皱了眉。
她刚好找到庄倩芍造谣的证据，她就中毒了？
当她赶到庄倩芍寝殿时，发现事情越发严重了——
在宫人前往永宁殿通报的途中，和庄倩芍一起用膳的两名孺子，其中一名叫利云裳的，也中了毒；
而另一名孺子赵氏，则死了。
连翘立刻给庄倩芍和利云裳把脉；
云梦和云雾则带人在殿中四处查探。
庄倩芍既未像阮素芸那般，见到连翘就原形毕露；
也未像秦夙那样，看到连翘就虚张声势。
她额上冷汗岑岑，确实一副不舒服的样子；
而利云裳，虚弱得连嘴唇都泛白了。
连翘给二人把了脉、施了针后，验了她们的吐出的秽物；
又检查了二人的呕吐物和赵孺子的尸体，和三人先前吃的食物。
所有事都做完，她低声对伏绾道：
“我看了赵孺子临死前吃的东西，其他还好；
“只有那芍药酒里有剧毒，是乌头；
“但是赵孺子，我看她死状不像中毒……
“最起码不是乌头中毒。
“我暂时拿不准，最好找仵作给她验尸。
“总之她生前，是没有呕吐的；
“尸体也没有出现‘强直’。
“就是这两点让我觉得奇怪。
“‘强直’就是……
“总之，正常情况下，人死了二三个时辰，尸体才会变硬——
“就是所谓的‘尸僵’；
“但若中乌头之毒而死，尸体就会立刻出现尸僵。
“而赵孺子她没有。
“至于庄良媛和利孺子……
“她俩看症状，也像乌头中毒；
“但又不完全是……
“我先给她们喂了浓茶催吐，按解乌头的办法给她们解了毒，倒是有效。”
伏绾点点头。
“太子妃，臣妾与两名孺子中毒的事，是裴良娣干的！”庄良媛挣扎着要起身，伏绾少不得免了她的礼，让她仍躺着。
伏绾问道：“此话怎讲？”
“臣妾经常与二位孺子共同用膳；
“饭菜都是她们殿里的人去典膳所自行取了，再带到臣妾这里；
“臣妾可以保证，臣妾和臣妾殿里的人，都没有接触过她们带来的东西；
“她们也没有机会动臣妾的饭菜。
“我们三人的饭菜，都不一样，且都出自东宫典膳所；
“唯有今天的酒，是三人都喝了的……
“这酒是裴良娣初夏时送的；
“她说我名字里带个‘芍’字，又谢我在张良娣给她改名、折辱她时帮她讲话；
“所以赠了我这芍药酒，叫什么‘美人面’。
“臣妾不算美人；
“可她的心，狠如蛇蝎。
“太子妃，您可要帮臣妾和两位孺子讨个公道啊！”庄倩芍冷笑道。
伏绾道：“事情还在查。
“良媛还是以身体为重才好。”
庄倩芍不顾身体虚弱，又笑道：“太子妃好偏心啊！
“若下毒的是秦夙、叶雪心、阮素芸之流；
“恐怕太子妃此刻不但要将她们废为孺子，还要将人送至司刑寺发落！
“可换了裴银生，太子妃却这般袒护。
“东宫谁不知，裴良娣攀上太子妃这棵大树，死都不会撒手？”
“良媛好好养身子，切莫胡思乱想。
“须知无论宫里宫外，都有‘祸从口出’一说。”伏绾话里有话，暗讽庄倩芍先前差人造谣她和伏昕有染一事。
她断定赵孺子之死，和庄倩芍脱不了关系；
只是不知道是冲她而来，还是真的剑指裴银生？
又或者……
一石二鸟？
伏绾的人将庄倩芍的寝殿，里外搜了一遍，又盘问了宫人，均无可疑；
连翘本想询问利云裳一些事情，可是利云裳解了毒仍然虚弱，伏绾便着人送她回去。
就在伏绾准备离开时，连翘突然发现，庄倩芍殿里的一个小宫女鬼鬼祟祟地跟在她们后面。
连翘悄悄告诉伏绾，伏绾不动声色；
等一行人离开庄良媛的寝殿，她才让云梦处理。
“站住，刚才问话怎么没见着你？
“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云梦呵斥道。
伏绾将她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宫女脖子上似乎有伤。
大魏历来规定，宫女不能打脸；
所以很多嫔妃和大点的宫女太监，都往小宫女身上打，有的也会打脖子。
伏绾问道：“可是有人打你？”
那宫女看看云梦，又看看伏绾，扑通一声给伏绾下跪行礼。
“奴婢参见太子妃。
“回、回太子妃，没、没有人打奴婢。
“头先奴婢内急，所以……所以不在。”
那宫女连连磕头。
“你叫什么？”伏绾又问。
宫女不敢看伏绾，低头答道：“奴婢蕊儿。”
“好。蕊儿，你起来说话。”伏绾含笑道。
她给云梦和连翘递了个眼神。
云梦继续呵斥道：“问你话呢！手里这纸包的什么？”
蕊儿起身后不说话，仍旧低着头。
连翘趁她不注意，把那纸包抢来；
蕊儿这才抬了头，想抢回来；
云雾忙上前拉住她。
连翘打开纸包，里面装的是药渣。
“曼陀罗、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天南星。”连翘闻了闻那药渣，将所含药材一个个说出来；
她冷笑道：“怪不得我看你家主子像中了乌头毒又不全像，原来是用了麻沸散。”
连翘见伏绾不解，便解释道：
“太子妃，庄良媛和利云裳，没有中毒。
“她们的症状，是同时服用麻沸散和酒造成的。
“刚才那六味药加起来，按比例煎了，就是麻沸散。
“方子里的‘生草乌’，就是乌头的块根。
“麻沸散原先是大夫给病人动刀时，用来减轻病人痛苦的。
“刚喝下去，不会有任何感觉；
“过小半个时辰，才会感觉身体渐渐麻痹、呼吸困难，乃至呕吐；
“若配了酒共同服用，效果加倍。”
蕊儿抖如糠筛，再次下跪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是阿妙姐姐把这包东西塞给奴婢，让奴婢找个僻静没人的地方悄悄扔掉的。
“奴婢早就觉得不妥，不想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还被阿妙姐姐打了几下。”
“阿妙是谁？她打你哪儿了？”伏绾问道。
蕊儿拉开衣领，往有伤的地方指了指：“打了奴婢的脖子。
“阿妙姐姐是良媛的贴身宫女。”
“刚才问你打没打，你说没有！
“你欺瞒太子妃，该当何罪？”云梦啐道。
蕊儿本就胆小，被云梦骂了好几次，立刻哭道：“奴婢怕说出来又要挨打。”
伏绾若有所思。
“蕊儿，这包药渣借我一用。
“若阿妙或其他人问你，就说埋到宫中那棵千年‘银杏王’底下了。
“若有半句走漏，当心……”伏绾冷笑道。
蕊儿不住磕头，连称“不敢”。
伏绾来到抱月阁，裴银生正在处理不知名的花和果子，估计又在研究酿酒的事。
见伏绾来了，她连忙亲自准备茶点。
“银生，你是否有送过庄倩芍一埕芍药酿的酒？”伏绾来不及客套，一见到银生连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