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茶几上摆着的密封袋，姜牧野的脸上褪去了往日的痞气，多了几分沉着和严肃。
他伸出手将面前的密封袋拿起，却并没有拆开，反而是直接看向了霍沉朝。
“霍总，从医院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小狼孩的人就是你和傅医生吧？”
霍沉朝摩挲了几下手中的扳指，对姜牧野的话也并不意外。从他让小溪去拿姜牧野的头发时，他就已经料想到了姜牧野会猜出他的用意。
“医院并不适合他，收买一个护士，调换药品的用量，有的时候也并不是难事。”
姜牧野了然，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他来回看了看手里的密封袋，最后抿了抿唇，干脆利落地拆开了密封袋，一瞬间，三份dna检测报告都映入他的眼帘。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饶是已经猜出了霍沉朝的用意，在看见另外两份亲子鉴定报告时，姜牧野还是怔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怎么会出现三份报告？甚至最后一份报告的亲权匹配度比他和小狼孩...不，应该说是安安的匹配度还要高？
姜牧野拿起后面的两份报告反复看了又看，整整来来回回地看了十分钟，他才放下了手中的报告。
眼见着姜牧野从不可置信中慢慢恢复了冷静，霍沉朝才又将手中的另一份报告递给了他。
“这份报告上的样本你应该不陌生，二十年前姜家留在帝都医院的样本，我也做了一份配型，其他样本我没有动，你也可以自己再一次。”
姜牧野顺着霍沉朝的目光看向另一份检测报告，上面明晃晃的不支持亲子关系成立几个大字看上去是那般刺眼，那般讽刺。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却是分外清楚的，帝都医院的这份检测样本是姜悠然的。
当年姜云升，也就是他那位眼里只有往上爬的好父亲，在酿成悲剧后才想起忏悔，才想到要积德，才想到怕。
他没有留下其他姜家人的基因样本，就是怕被有心人利用。但是姜悠然不同，她的基因样本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再加上失踪的安安跟她连血型都是一样的，所以最后他们才决定留下姜悠然的基因样本以方便寻找安安。
只是没想到，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场持续了二十年的谎言。
二十年，怪不得他们一点安安的音讯都没有，甚至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想起之前遇见安安时的场景，姜牧野的眼眶都有了一瞬间的湿润。
虽然当年他也不过才三岁，但是他始终模模糊糊地记得，记得当时妈妈刚刚生下弟弟妹妹的那一天，他围绕在妈妈的病床边，妈妈把弟弟妹妹小小软软的手放在他的手上，轻声细语的跟他说
“我们小野现在也是哥哥了，你看，囡囡和安安都很喜欢哥哥是不是？”
妈妈在摸着他的头对他笑，怀里的妹妹在用力扯着他的手往嘴里送，一旁的小弟弟也在努力睁着眼睛向他挥舞着小拳头。
弟弟妹妹长的都很像妈妈，都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眸，不像他，像姜云升多一些。
微微握了握自己的手，姜牧野一时竟有些恍惚，恍若隔着时空回到了过去，恍若自己还在紧紧地握着那两只小手。
只是很遗憾，二十年前他没能握紧那两只小手，也没能保护好妈妈。
不过...此刻的姜牧野心中也隐约生出了一丝庆幸，庆幸姜悠然并不是他的亲生妹妹，不是他们的囡囡。
“囡囡...”好半晌，姜牧野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是说我真正的妹妹，你有见过她吗？”
“二少不怀疑这一切是我为了整姜悠然造假？”将姜牧野的反应尽收眼底，霍沉朝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反问了这么一句。
“你不会”姜牧野淡淡应道“不然你也不会直接找上我。”
“真正的囡囡，我认识，你也认识，对不对？”
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姜牧野的思绪也更清晰了几分。
依照霍沉朝的性格，他想利用这件事对姜悠然出手，根本就不会通知任何人。
商界的所有人也都知道，他从不插手姜氏集团的任何事，甚至外界都已经忘了姜家还有个二少爷的存在。
所以如今霍沉朝先找到他，而不是直接出手，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乎真正的囡囡，而这个世界上，除了霍沉溪这个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能让霍沉朝如此在意的，也只有...
“江暮晚”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姜牧野两只手都交叠在了一起“真正的囡囡...就是江暮晚对不对？”
“嗯，从我拿到的检测结果来看，事实确是如此。”
果然，姜牧野的双手又握紧了几分。
怪不得，怪不得上一次妈妈会看着江暮晚叫囡囡，姜悠然和姜牧尘还说是妈妈的病情加重了，身边的人都认不清了。
现在看来，其实妈妈才是他们所有人之中最为清醒的。
“需要我做什么？”霍沉朝先找到他自是有他的目的和计划。
霍沉朝抿了抿唇，他之前料到姜牧野最终会配合他，但是没有料到这短短的时间内，他竟然什么都猜到了。
“我想知道二十年前姜家找到姜悠然的全部细节，还有这些年姜悠然在姜家的所有人际关系。”
他不是查不到，而是当年的事都被姜云升一手抹去了，一旦他开始调查，必然会引起姜云升的注意，到时候也必然会打草惊蛇。
姜牧野松开了紧握的双手，整个人向后靠了靠，努力回忆着有关的所有细节。
“当年，姜悠然并不是我们派出去的人找回来的，而是被人直接送回来的。”
“送她回来的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也是被拐走的。当时的姜悠然很依赖他，再加上我父亲莫名地想要做善事积德，就把那个少年也留了下来。”
“找回现在的姜悠然后，我妈的病情也并没有怎么好转，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我父亲，大哥还有那个少年在照顾着姜悠然。”
“她小时候倒还好，只是四岁的时候便开始愈发高傲，娇纵，一旦有得不到的东西，就在父亲和大哥面前哭，哭过了她也就什么都有了。”
“起初，因为失而复得，我也很珍视这个妹妹，但是后来我亲耳听到她说，她不希望我们找回安安，不希望有人跟她分享这份偏爱。甚至她对我妈也越来越疏远，因为我妈给不了她想要的。”
“再后来，除了看我妈，我也不怎么回家了，只知道后来在姜悠然的一再要求下，我哥用卑劣的手段抢走了许意暖手中的设计图，帮姜悠然镀了金，没多久，她就进入姜氏集团做了总经理。”
“她还提拔了她的贴身保镖，也就是送她回来的那个少年。”
姜悠然的贴身保镖？
霍沉朝皱了皱眉，他之前没有怎么注意过姜悠然，如今听姜牧野提起，竟一时有些没想起来。
“你们当初，有调查过那个少年的来历吗？”
“有”姜牧野肯定地点了点头“他确实是从临县被拐卖到帝都城的，原本姓宁，后来挂名在管家的名下，改名薄谨之。”
临县，姓宁？
在听见这几个字时，霍沉朝一双寒眸中迅速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临县，是爷爷临终前心心念念的“远方”，宁，是爷爷闭上眼的那一刻都在念着的名字……
……
从商业包厢出来后，霍沉朝立刻拨通了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一切阴谋是因姜家而起，但是在刚才姜牧野说起那几个名字时，他便开始怀疑，这也许是更大的一场布局，目标也不仅仅是姜家。
“喂，霍总，您找我？”那端很快被接起，是之前帮助霍沉朝调查陆知行的人。
“再帮我调查两个人，薄谨之和…霍宁，从三十四年前查起。”
那端突然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又传出声音“霍总，您真的确定要查吗？老霍董当年极力想要抹去的人，您当真要重新翻出来？”
霍沉朝低头摩挲了下手中的那枚扳指，这还是当年爷爷传给他的。
他知道这是爷爷不愿意触碰的记忆，但是有些事他也必须要证实。
“查”
……
霍家老宅
霍沉朝回到家的时候，便看见江暮晚一个人拿着好几件衣服在镜子前一件接一件地比划着。
看样子应该是在选明天参加拍卖会的服装。
他轻轻斜椅在门边，没有出声打扰，就默默地看着她换来换去的。
也是好一会儿，江暮晚才终于注意到他这个大活人。
“霍沉朝，你回来了？”
看见他，江暮晚衣服也不管了，直接像个小炮弹一样向他奔赴而来，霍沉朝也即时伸手将她抱了个满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