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科举，自县试起，有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所谓六元，即为前三者案首后，后三者得解元、会元、状元。
全部都中，便是六元。
此外，会试三年一次，乡试一年一次，一般在秋冬季举办。在会试举办时，同年乡试会提前到春季，出结果后马上赴京赶考，否则下一次会试便要重新再考一次乡试。
这与前朝不同。前朝乡试固定在秋季，会试是春季开始，称作春闱。本朝科举在太祖时就做了更改，将会试挪到秋冬季，之后便是殿试，殿试完便是过年，正好让要回乡的人回家过年，年后返京接受吏部调度。
于是会试同年的乡试又被称作加试，意思就是实际上乡试三年两次，第三次就是多出来的。
而之所以提及本朝科举制度，要说的便是陈岚嘉身为女子，在不动用特权的情况下，想要悄无声息参加科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偏偏让她给做成了！
历届考生参与考试之前，当地官府都会做一个类似于背景调查的东西，主要便是防止一些例如罪官之后三代不可参与科举之类的人浑水摸鱼。
也就是说，陈岚嘉与林锦璇参加科举，前期在外人眼里是悄无声息的，但在负责考场的相关人士那边，身份是透明的。
那么，陈岚嘉在林锦璇的光芒下参加科举，至少皇帝是知情的。而皇帝未曾与林锦璇提及此事，可能性很多，但至少如今看来，林锦璇并非孤军奋战。
不过与林锦璇毫不遮掩直接做女子打扮进入考场不同，陈岚嘉是做男子打扮，大大咧咧跟其他男子一起进的考场，这才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
直到成绩出来。
好消息是白文骏是个男子，拿了第一。
坏消息是，这次会试仅有的两个女子，拿了第二第三，压在剩下的所有人脑袋上。
更坏的消息是，不久前围在那三份考卷旁的文人举子还在表示对这三份考卷的佩服，说了不少钦佩夸赞的话，这时候再反悔就有点难看了。
众人：“……”
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
不说陈国公府得知消息之后会闹成什么样，在宫里等消息的林锦璇得知此事，也只是略略讶异，然后才道：“我不如她。”
皇后转头看她，知道林锦璇说的是自己动用特权而陈岚嘉并未动用特权的事。
她道：“倒也并非如此。陈岚嘉确实是从县试开始考到，不过这其中也有长公主帮忙，让那些人不能压着陈岚嘉的成绩，顺带帮着隐瞒了她女子身份，这才会有今日的陈岚嘉。”
林锦璇一愣，问道：“长公主？”
皇后道：“此事我也是才知道不久，至于长公主何时与陈岚嘉相识，我倒是不清楚。不过长公主会帮这个忙，我倒是能够理解。”
顿了顿，皇后才道：“同为女子，自然更能理解女子在世的艰难，看见有人愿意尝试，即便是我，大概也乐意给她一个公平的机会。”
是的，公平。
只是保证公平而已。
而如今未有女子入仕，除了越来越少的女子因为种种原因参加科举之外，还有便是自县试起女子与男子被区别对待的现状，导致女子很难考出来。
皇后道：“听你父皇说，这次批阅答卷之前，另外安排人将所有答卷另外安排人重新誊抄一遍，考生名字籍贯都遮盖上，直到那些人将所有答卷批阅完毕，确定名次之后，才会知道自己批阅的答卷是何人所写。”
“否则，若是按往年那法子，恐怕你与那陈家小姑娘也得不到如今的名次，即便能中榜，也会被压下名次。”
林锦璇一怔，倒是有些意外：“今年连批阅方式都改了么？”
皇后颔首：“是，这事直到答卷收上来，陛下才告知那些人，差点又生出事端，不过他们也没理由阻止，便也顺利执行了。”
说着，皇后笑了笑，看向林锦璇道：“你父皇说，这是科举改革。我觉得改的挺好，应该推广到地方上，如此便也能杜绝一些考生提前收买考官的行径。”
林锦璇听到科举改革四个字，脑子里一下就想到了伍平。
无他，此前伍平没事就跟她嘀咕什么农业改革，什么重新丈量土地云云。不过这事伍平也就跟她闲聊时随口一说，实际上土地这事牵涉甚广，两人对外都未曾说过一个字。
至于心里怎么想的，那就另说了。
林锦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道：“这难道又是伍侯的主意？”
皇后道：“那本宫便不知道了。”
林锦璇眼睫颤了颤，转移了话题，说道：“明瑶倒是想见见这位陈家表妹了。”
陈岚嘉比林锦璇小一岁，据说刚订了婚，如今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也不知她之后要如何安排。
又或者，她……还会继续考吗？若是过了殿试，她是不是也想入朝为官……还是她只是想参加科举证明自己不比男子差，然后回归后宅嫁人生子……
林锦璇回忆往日里与这位表妹之间的相处，却发现比起陈岚意，陈岚嘉在她印象里的存在感实在低的可怜。
大抵是庶女的缘故，陈岚嘉基本不在林锦璇跟前露面，偶尔见一两次，也是客客气气，多的一句话都没有。
以至于林锦璇虽然知道一些陈岚嘉的事，但是印象十分薄弱，不知道对方性情如何，不知道对方志向如何，也不知道对方具体长得什么模样。
只大概记得，是个模样端正的。
皇后道：“你若是想见，一会儿本宫让人将她请进宫来便是。”
林锦璇想了想，微微颔首：“麻烦母后了。”
倒不是她有多急，而是林锦璇也不知道陈岚嘉这样行事，是否提前告知家中人。若未告知，也不知舅舅舅母会否因此恼怒，进而对陈岚嘉施以惩罚。
在确定对方是否与自己是同道中人之前，林锦璇还是愿意稍微回护一下的。
毕竟，都是女子。
等真见到陈岚嘉时，林锦璇却是一愣。
若非确定对方是国公府庶女，她真要以为，这其实是哪位她并不熟悉的表兄了。
陈岚嘉一身男装，非常……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