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有意思的地方是哪里？”
区区万里距离，对如今的小柒和温简来说连眨眼的功夫都不需要。几乎是离开樛木城的下一刻，他们就出现在一片荒芜之上。
对着面前什么都没有的荒地，小柒眨了眨眼，侧着脑袋看向温简。
显然，她不认为眼前这个地方会是温简说的“有意思”的地方。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有点肉肉的脸可爱得温简心底涌出无尽的欢喜，他实在忍不住、克制着屈指蹭了蹭她的脸颊。
“再等等，白泽还没来呢。”
听到白泽也要去，小柒眼中一亮：“我好像猜到了。”
“要去找他们算账了是吗？”这种事对小柒来说确实有趣，再看一眼温简，她脸上笑意狡黠。
“我已经让人给他们传了话，现在过去也不算突兀。”
温简的回答算是默认，听懂了其中深意的小柒猛地扑进了温简怀里。
双手环着他的腰身，她身后的尾巴欢快地摇着：“我先和他们‘谈’，你不准拦我！”
说着，她紧了紧双臂，大有一副“你敢摇头，我就勒死你”的架势。
“想什么呢，”小柒都这样投怀送抱了，他再不表现表现就显得不礼貌了。借口都为自己找好了，温简心安理得地回抱住她，“我怎么会阻拦你，别说打架、你就算想杀了他们，我也会为你想到办法。”
这话听得小柒微怔：“杀了他们？”
她忽然想起来，温简当时对人类说的是“四凶曾经也是法则之一”，而不是“四凶也是法则之一”。这其中的“曾经”二字就耐人寻味了。
“穷奇他们不是法则了？”
虽然这个想法很荒谬，但除了这个意思外，小柒想不出其他的解释了。
“嗯。”果不其然，温简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有可能吗？”小柒不理解，他们生来即是法则，就如人生来就是人。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穷奇那四个家伙的确是她的“弟弟”。
现在突然告诉她：四凶不是法则了。这就像跟她说这方世界已经不属于法则了一样荒谬。
“正常来说的确不可能，”温简肯定了小柒最初的认知，“‘无形法则的具象化身’，这是鸿蒙给我们定下的‘属性’。生而为法则、永世皆为法则，这点我们都无法改变。”
“但你忘了？他们四个是特殊的。穷奇他们的源力并不完全来自鸿蒙，他们是此世和鸿蒙的‘混合物’。”
“混合物？”
说起来，虽然温简和白泽一直都在说四凶特殊，但他们特殊在哪里小柒并不清楚。她确实感知到四凶身上气息的怪异，但具体为什么怪异她也说不上来。
听温简这样一说，她终于反应过来了：“那是此世的‘味道’？”
“是的。四凶是恶的法则，但不存在生命的鸿蒙和曾经没有欲望的法则不会生出‘恶’，它诞生于生灵之中。”
小柒听明白了：“那为什么他们现在不是法则了？”
“因为、”忆起过去他还是一抹意识时，在半空中看到的景象，温简回答的语气不闻波澜，“他们自燃了属于法则的那部分灵魂。”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当时所有的凶险和震撼，只是将结果告诉了小柒。若是让她知道，四凶自燃神魂是为了赶走最后的法则，她肯定会气疯。
“唔、这样啊。”幸好小柒对四凶的选择不感兴趣，只是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我刚才不是故意向你发脾气的，”让一向傲气的小柒认错，温简也是独一份了。
她撇过脸不敢直面他，但又担心他不高兴。独自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妥协了，悄悄侧过脸瞅他:“你没生气吧？”
温简将她的小动作全部收入眼中，望着她头顶的耳朵因主人的纠结而不停地移动，别说生气了，他现在只觉得小柒可爱到不行。
温简心中暗叹，他应该是法则里面最“重欲”的一位了吧？是他丢法则的脸了，他检讨。
还是没忍住，他抬手揉上了那对看着就很软的耳朵：“没有，我知道那与你无关。”
因着不确定耳朵是不是狐狸的敏感点，以前温简摸她脑袋的时候总会尽力避开她的耳朵，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直接对她的耳朵下手。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小柒耳朵的手感非常好。
被突然捏住耳朵，就连小柒也被吓了一跳，毕竟她对温简不设防，自然不会想到他会突然对自己“下手”。
不过反应过来后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直直瞪着他。
耳朵的确算是狐狸的敏感点，但不算是小柒的，除了有点痒之外，她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严格来说，小柒不是狐狸。狐狸是生命的造物，而小柒是生命的姐妹。
瞪温简不是因为不舒服，单纯是瞪他对自己动手动脚。
眼看温简没有住手的打算，小柒瞪累了也就随他去了：“你也发现了？”
“嗯，是饕餮他们吧。”揉了一会，温简的手开始不满足于她的耳朵了，顺着她长发划下，他虚虚抚上了她的脸。
温简的动作太轻了，弄得小柒有些痒，她干脆将掌心贴上他的手背，助他按实。
她知道温简想做什么，但她并没有阻止他的打算。他的爱让他一次又一次无底线地纵容小柒，小柒何尝不是。
她毫不掩饰的纵容总能一次又一次打动温简。视线慢慢移下，他的眼中出现了那朱色的唇。
他们间的气氛久违地变得暧昧起来，温简用目光细细描摹着小柒的唇型，眼看他的指尖就要压上她的唇角，却无奈止在半途。
下一刻，醇厚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场中。
“怎么，饕餮他们又干坏事了？”
手老实放回小柒身后，温简无奈看向来兽：“特意收敛气息藏在附近，兄长、你这是想吓唬我们？”
“哪有？我不过是刚好到了，然后听到你们提起饕餮他们，顺势问两句罢了。”
小柒顺着温简的目光回头，蜃和青鸟不知什么出现在她的身后，居然连她都没有感知到两兽的气息。
小柒回过头看向温简，只见他换上了熟悉的浅笑。这个笑容小柒认识，这是温家招牌的营业微笑。
“我记得我和小柒说起饕餮已经是半晌前的事了，我怎么不知道，这方空间还有声音延迟的功效？”温简丝毫不打算给白泽留面子，直接就拆穿了他的谎话。
笑意不明的目光幽幽投向面前的两兽，他继续皮笑肉不笑：“蜃和青鸟隐匿气息的能力原来这么强，居然险些连我都瞒了过去，确实值得夸赞。”
“看来之后的计划，我得再好好思考你们的位置。”这是在回敬两兽的“助纣为虐”。
蜃和青鸟对视一眼，身体同步一抖。不敢向温简求情，两兽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还是鳞片的白泽。
白泽能读懂万兽的心声，就算两兽不开口，他们吵闹的声音还是涌入了他的“耳中”。
“大人，您不能这样坑我们。”
本以为温简会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他也会用两兽“威胁”自己。笑叹一声，白泽妥协了：“这件事是我不对，蜃和青鸟胆子小，你别吓唬他们。”
眨巴眨巴眼，小柒算是听明白了：“所以你们早就到了，只是躲在一旁偷看？”
“我那可不是偷看，只是见你们气氛这么好，实在不忍心打扰。”
“至于后来，我觉得再不出声我们就会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画面，所以、实在是抱歉。”鳞片上光芒闪烁，白泽的声音如常，丝毫听不出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温简笑容和善地提出“建议”：“你们可以选择先回避，之后再回来。”
白泽应的也很爽快：“好的，我们下次会注意的。”
“白泽，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八卦了？”
小柒的这番话让现场诡异地安静了下来。蜃和青鸟本就不作声，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两兽乖巧地充当着背景板。诡异的是温简和白泽，他们无端陷入了沉默。
半晌，温简终于重新开口：“兄长，你那边情况如何？”
话题回归正事，白泽的语气少了之前的散漫，变得严肃起来：“事情我已经向不周的人和兽说清楚了。不周沦陷，我让他们全部迁来逐鹿，人族都聚集起来也方便照应。”
“过来的途中我留意过了，有资质的人已经进入了秘境，现在耐心等待就好。”
“麻烦兄长了，”温简松开小柒、重新牵起她的手，“既然准备都做完了，现在该去找正主谈谈了。再不动身，我担心师姐要撑不住了。”
鱼玉瑶没有和温简他们一起回来，温家人以为她是回到了神农谷主身边，便没有深究。
虽说温家人想的没错，鱼玉瑶确实是回到了神农谷主身边，但她如今的处境可没他们认为的那么安全。
当然她的处境也没有多危险。比起直接伤害人，四兽更喜欢摧残人的心智，让人心甘情愿为他们所用。有神农在一旁牵制，鱼玉瑶暂时不会有多大危险。
与深古十人和阿蛮不同，鱼玉瑶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下一代人。
所以以防万一，温简特意在她身上留下加护，法则的护佑短时间内可保鱼玉瑶无忧。
白泽明白他的意思：“去找饕餮他们吗...可惜我是现在这副样子，不能亲身还他们的‘杀害之恩’。”
“得了吧，”小柒也是不给他留半点面子，“你就算是原身也还不了。就你那点打架水平，不被反杀就不错了，还是看我的吧。”
面对小柒的无情拆台，白泽是半点脾气都没有：“你说的对，那之后就看你的了。”
魔城之下，囚禁四凶亿万年的骨笼终于破碎。笼身崩塌的一瞬，数不尽的骨碎飘在空中，散化成烟、而后消失在空气之中。
硕大的骨笼慢慢消失，空气中的灵力也越来越浓郁。可惜在场没有一个人敢现在吸收灵气。
庞然大兽破笼而出，不说鱼玉瑶和神农，就连深古他们都提起了戒心。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唯有四兽的模样和十人记忆中的如出一辙，没有分毫变化。
可喜的是，伏羲的残力终究抵不过悠长岁月。在沉睡期间，饕餮的身体已经重新生长，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他已经恢复成全盛的模样。
四兽在岩浆中翻滚了一圈，然后凌空。身上残留的浆液顺着体外的曲线滴下，溅起氤氲的热气，饕餮居高临下、扫众人一眼，只是这一眼就让底下人背脊生寒。
在那一瞬，深古他们忽然生出一种感觉：饕餮对他们的不死之魂很感兴趣。
饕餮感兴趣可不是一件好事，旧时深古他们曾经见过、四兽折磨生灵的场景，那不堪的画面至今历历在目。
忽然饕餮移开了视线，目光定在了前方的某处。深古他们刚松一口气，就听到了饕鬄戏谑的声音。
“呦，这么快就来了？”
“初次见面，总不好让你们等急了。”
这道声音很是熟悉，鱼玉瑶和神农惊喜抬头，果不其然看到了熟人的身影。
“温简！”
任溪知也看向了那方，只不过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某道身影，久久不肯挪移。
“怎么样？心疼了吗？当年你做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能让她看你一眼，可到头来她的眼中还是没有你的存在。”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情景再现，任溪知淡淡瞥了一眼上方的穷奇。他正望着任溪知，眼中蕴着恶意的笑。
不过一眼，任溪知就收回视线、盯着脚面，懒洋洋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不劳你费心，我劝你还是想想怎么度过眼前的难关吧，这位大人的火气可大得很。”
仿佛是要验证任溪知的话，为首的温简浅浅笑开，退到了一旁：“不过我的事先放一边，小柒好像有些账要和几位算。”
“小柒？”
四凶还在疑惑这“小柒”是谁，眼前毫无预兆地出现了白色的火光。灵魂中传来了熟悉的灼热感，很好、他们知道“小柒”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