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某个雪夜,村里来了不速之客。
那是个浑身是血的修士,腰间挂着星纹玉佩。
他撞开陈景的柴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栽倒在地。
陈景扶起他时,发现此人丹田被毁,灵力尽失,唯有一缕古怪的剑气护着心脉。
那剑气陈景再熟悉不过,是葬星剑意的变种。
“星庭……在找您……”修士呕着血说,“他们造出了‘葬星傀’,专门猎杀……剑修……”
陈景望向窗外的雪。
几片雪花穿过窗棂,却在距他三尺处无声消融。
修士瞪大眼睛,发现那不是被热气所化,而是雪花……从未存在过。
“您……您已经……”
修士咽气了,尸体很快冰凉。
陈景把他葬在后山,顺手折了根桃枝插在坟头。
来年开春时,那桃枝竟长得比人还高,花开得比村里任何一株都艳。
又过了些年,村里来了群穿青铜甲的官兵。
他们挨家挨户搜查,说是捉拿朝廷钦犯。
查到陈景的草屋时,为首的将领刚推开门就僵住了。
屋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柄生锈的铁剑摆在桌上。
“奇怪。”将领挠头,“明明看见人进来的……”
他们不知道,陈景就站在窗边看着这一切。
不是隐身术,不是障眼法,而是更本质的“无”。
当一个人彻底不存于世间的因果中,自然无人能见、无人能察。
当晚,陈景挖出修士坟前的桃树。
树干中心已经中空,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青铜简。
简上刻着星庭最新的布防图,以及三个被囚禁的坐标——
赵寒光的星纹骨架被改造成了战傀,正在征讨叛逆。
柳千机的青铜球体悬在星庭学宫,供人研究解析。
而那柄未完成的葬星巨剑,已经杀穿了三万六千个小世界……
桃枝在陈景手中化作齑粉。
他第一次主动走向村口的铁匠铺,要打一柄新剑。
“还是老样子?”铁匠的儿子问。他已是第三代传人。
陈景摇头:“这次,要开刃。”
铁匠铺的炉火映红了陈景半张脸。
新铸的铁剑与以往不同,剑身薄如蝉翼,刃口凝着一线寒光。
老铁匠的儿子抡锤时总觉得古怪。
这剑明明是他亲手锻打,可每次锤落都像砸在虚空处,连半点反震都没有。
“好了。”
陈景接过剑,指尖轻抚剑脊。
铁匠突然瞪大眼睛,只见剑身上那些锻打的纹路,不知何时竟组成了星辰图案。
更诡异的是,剑刃明明没有开锋,可当陈景随手一挥,整座铁匠炉无声裂成两半。
断口光滑如镜,连火星都没溅出一粒。
“账记在村长家。”
他留下这句话就出了门。
铁匠瘫坐在地,直到陈景背影消失才回过神,发现掌心不知何时被刻了个“无”字。
县衙门口,青铜甲士正在张贴告示。
画影图形上是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悬赏万金捉拿。
陈景驻足看了会儿,轻笑出声。
星庭通缉的“葬星余孽”,竟还是他数万年前的模样。
没错,自陈景三人血战星庭大军以来,数万年一晃而过。
星庭势力渗透诸天万界,连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滚开!”
甲士推搡围观百姓,青铜手套碰到陈景肩膀的刹那,整个人突然僵直。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苦修三十年的星庭功法,正从触碰点开始消失。
不是被压制,而是像从未存在过般彻底湮灭。
陈景已经走进衙门。
县令正审讯几个猎户,惊堂木拍得震天响。
陈景穿过大堂,无人阻拦,甚至无人看他一眼。
直到他站在公案前,县令才猛然惊觉:“你是何人?”
铁剑轻轻点在县令眉心。
没有剑气纵横,没有灵力爆发。
县令却像被抽走魂魄般瘫软下去,七窍中渗出青铜液体。
那是星庭种下的控制烙印,此刻正如遇见烈阳的冰雪般消融。
“原来如此。”陈景若有所思,“星庭的烙印,本质也是‘有’。”
衙役们终于反应过来,青铜长矛从四面八方刺来。
陈景只是缓步前行,所有触及他周身三尺的兵器尽数腐朽成渣。
不是被斩断,而是像经历万年岁月般自然风化。
县衙后院有座星祠,供奉着青铜星盘。
陈景推门时,盘上七星突然大亮,投射出七个星庭修士的虚影。
“找到你了……”为首修士冷笑,“葬星余孽。”
陈景举剑。
这次不再是基础剑招。
铁剑以某种超越认知的轨迹划过,七个虚影同时凝固。
他们惊愕地低头,发现胸口没有伤口,但某种更本质的东西被斩断了。
星庭与他们之间的“联系”。
虚影一个接一个消散。
最后那个修士崩溃前,询问道:“这是什么剑式……”
“无式。”
陈景收剑入鞘。
星盘轰然炸裂,冲击波掀翻了整座县衙,却在他周身三尺外无声湮灭。
三日后,州府大军压境。
他们看到的是一座空城。
县令带着全县百姓不知所踪,衙门墙壁上刻满歪歪扭扭的剑诀。
州牧刚下令搜查,脖颈突然一凉。
陈景不知何时坐在他身后的轿辇上,铁剑横在州牧肩头:“带路,去京城。”
沿途关卡形同虚设。
陈景走过的地方,青铜甲士成片倒下,不是死亡而是昏睡。
醒来后,他们额间的星庭刻印全部消失,仿佛那场持续千年的控制从未存在。
京城观星台上,国师突然捏碎手中星盏。
“来了……”
他颤抖着看向南方。
地平线上没有千军万马,只有一个负剑而行的灰衣人。
更可怕的是,随着那人走近,观星台珍藏的所有星庭法器,正一件接一件失去灵性……
观星台的青铜瓦片开始剥落,像被无形的手一片片揭去。
国师掐诀的指尖渗出冷汗,他发现连最基础的引星诀都失效了。
仿佛这片天地突然拒绝承认星辰的存在。
陈景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整座观星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国师终于看清这个让星庭震动的男人:
灰衣下摆沾着草屑,鬓角还有半片没拂去的柳叶,像是刚从某处田埂漫步而来。
“你究竟……”
国师袖中暗扣的星梭突然炸成齑粉。
铁剑出鞘的瞬间,皇宫方向传来沉闷的钟鸣。
三百六十名星卫结成的天罗阵刚刚亮起阵纹,所有阵眼处的星砂同时熄灭。
陈景的剑尖停在国师喉前三寸,剑身映出对方扭曲的脸:“星庭的走狗,都爱问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