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其实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治安官们的眼神。
超凡者们有自成体系的暗语，可以自由交流，不让任务空间的人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们每这样交流一次，治安官们的眼神就会冷上几分，那当中包含着惊疑、戒备、防范……乍看起来和之前的表情没什么两样，但之前那是鄙视、轻蔑、憎恨，性质绝不一样。
一般人看不出来，但在专业的肖凌眼中，区别就像哭和笑一样明显。
通常超凡者们这样交流都是没关系的，但是在这个空间……
肖凌的话让温第、凌武林、李天霄茫然了几秒钟，然后几人先后一震：“因为异端？”
他们明白了。
是的，因为异端。
异端这个词古已有之，但若单拎出这个词，所有人会产生的第一印象，肯定是在中世界基督教语境下，对那些与主流信仰相违背的其他宗教信仰派别的称呼。
由此有一次又一次的十字军东征；由此有宗教裁判所；由此有无数的人被冠以魔女、炼金师、吸血鬼之类的名义绞死、烧死、杀死……
从治安官们的赞美诗中就可以听出来，他们都是极端虔诚的信徒。
这点通过温第一开始转述众人的话其实也能听出端倪来——“现在还一瘸一拐的被砍断的”腿，“不知道得几个月才能长好的”被射瞎的眼睛，明明“商路已经断了，冬粮没有运进来，犁地的牲口都被抢走了”，却安然无恙度过了冬天的小镇……
仔细一想，这座小镇受的眷顾真是太多了。也难怪一帮治安官个个都是会唱赞美诗，拥有骑士光环的狂信徒。
而在狂信徒眼中，异端是堕落污秽的。不可原谅的，必须用死亡埋葬它们。用火焰净化它们。
在一个有异端的世界，还拿着人家听不懂的话堂而皇之的交流，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在说，我是异端吗！
所以肖凌在察觉不对劲后就不说话了，尽量以手势表达；所以……明明知道还没法解释，只能憋在肚子里，因为解释，就可能变成被怀疑的对象。
想明白前后因果。温第、凌武林、李天霄惊讶惊异的看着肖凌。有点不相信，第一个得出结论的竟然是他。
没错，在他们眼中，肖凌是至少拥有两年超凡者经验的学长……可也正因此，更说明了肖凌的无能。
超凡者在第一学年里是最难熬的，因为时空流情况多变，而他们又缺乏经验，往往一不小心就会栽跟头，今天这场时空流就是很好的例子；在这同时，他们又缺乏积累。装备、属性、技能专长……甚至包括人脉，一样一样都得从头拎起。
坚持不下去的，就被淘汰掉了；
坚持得下去的也分两种情况——一是等级、装备、平均属性差的太远。转职成了研究者；剩下的才能安然升到二年级。
据说第一学年的淘汰率高达半数。
而假如升到二年级的话，也就意味着，你的一切算是进入正轨了。
属性、装备、技能都有了积累；打法、套路、在战斗中的应变都形成了经验；就算偶尔几次发挥不好，到了二年级，你就应该有自己的朋友圈了，有了更高的权限了，差钱可以跟人借，可以跟学校申请贷款，甚至是……走投无路都还可以尝试借高利贷。
熬到这个时候。淘汰率就低多了。
还会被留级的，基本只有一个可能——你太逊了！
可是肖凌这表现……
几人不相信。这个留级生竟然胜过了他们。事实上从几人的态度也能分辨出来了，自从通名道姓。认定肖凌是留级生了，几个人就当肖凌是透明的一样，不怎么搭理了。
这种时候，肖凌当然也不好凑上去说，自己不是留级的，是跳级的。
不在意几个人惊讶的眼神，肖凌走向了右手边，被凌武林拽到了角落里的惶恐不安的唯一一个被关的npc：“你想好好活下去吗？”
npc惶恐不安的看着肖凌：“我不想死啊！也不想做强盗啊！”好像是回答了肖凌了问题，但其实他念念有词的无非就那么几句。这两句正是颠来倒去的内容之一。
主宰的系统提示虽然只有一句，其实已经很明显了——要逃过绞刑只有两条路，一是逃跑，二……当然就是投降了，给人家想要的东西。
“没有用的，古力和阳夕照已经审过了。”三个人齐齐摇头，阻止肖凌无谓的尝试。之所以会上治安官的黑名单，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想要从npc身上问出什么来费了太多唾沫是最大的原因。
没有用？肖凌辨认着这家伙的表情，闻嗅着这家伙散发的恐惧味道……还知道恐惧的人，就没有疯，之所以如此神志不清，无非是没有看到希望罢了。
那就……给他希望呗，而且这事儿，肯定是越早做越好的。肖凌微微一笑，打定了注意，猛然扑向牢门，“咣当咣当”使劲摇晃起来，撞的笼门锁链疯狂作响：“治安官大人！治安官大人！我们投降，我们招了！我们投降……”
“你疯了！”李天霄和温第扑上来，试图拉住他，“你要招什么啊？”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呢！任务是什么？目标是什么？这家伙又知道些什么……就算要招，也得把这家伙嘴巴撬开的吧？”二人指着npc说道。
情节发展到这步，根据经验大家也知道，能不能免死，能不能出去，戏全在这npc身上呢。
可知道归知道，这npc神经兮兮，什么也问不出来，大家干着急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尝试罢了。
肖凌倒好，试也不试，问了一句，就扑出去说要招。他招什么啊？而且……人家要问什么，他知道吗？
肖凌回看二人，还有虽然不在这笼插不上手，也满脸焦急的凌武林：“那重要吗？我们不知道，有人知道不就行了？”
话音一落，温第神情一动，似乎有点明白了。
肖凌摇晃铁笼动作不停。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门外看热闹的年轻治安官似乎终于听到了响动，进来了，神色不愉的看着抽风一样的肖凌，“都这样了还不老实，欠收拾是不是？”目光飘向了囚牢对面的墙上，那上面有刑拘，皮鞭，烙铁、钉环，苦修带……走了过去。
自讨苦吃了吧？李天霄、凌武林斜眼看肖凌。
结果他们就看到，肖凌“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高举双手狂乱的呐喊：“主啊，我们是迷途的羔羊，谢你派遣使者，让我们看到曙光！”上下左右，胸口划十字以示虔诚。
再度举手高呼：“主啊，我们是你卑微的子民，我们承行你旨意，绝不背弃信仰！”如此说着，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走向刑具的治安官停下了脚步，满脸古怪：“你们这些强盗，竟然还是信徒？”
肖凌郑重抬头，圣洁虔诚：“耶稣对他说：我实在告诉你：今日你要同我在乐园里了。”
治安官一下不说话了。
肖凌这句话出自路加福音，大抵意思是，当耶稣受难的时候，有两个强盗是和他一起受刑的。一个强盗就讥讽他说，你不是基督吗，应该救得了自己和我们吧？另一个就责备他，说我们是应该的，但是这个人（基督）没做过一件不好的事，他求耶稣，当神国降临的时候，请记得他。耶稣就对他说：“我实在告诉你：今日你要同我在乐园里了。”
两个强盗，就因为见证了耶稣受难而被拯救了。
既然如此的话，自己这些强盗，又有什么不可以原谅呢？
肖凌的学识真渊博哈，这样高大上的典故张口就说。
真相当然不是那个样子的。作为整个地球上，公认的对人类影响最大、最深、最广、最长的，也是出版次数最多的书，圣经当然是在肖凌的资料库里的。不过也就仅限于资料库罢了，圣经故事他知道的无非就那几个。
随着智力的增长，他所要做的，其实就是在圣经和福音书中，搜索“强盗”两个字，然后找几篇相关的典故罢了。
至于他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会用上……这种情况下，治安官会这么诘问简直是一定的。稍微晓得点谈话艺术的人就估计的到。
愣了一会儿，另一个同样年轻的治安官开口：“既然如此，你们一开始为什么不招？偏要拖到现在？”
又一个诘问。想要投降，不通过这一关关的考试是不可能的。
不过，肖凌当然早有准备。瞬间愤然、羞恼：“那是因为……我们也不知道，那几个跟我们朝夕相处的家伙，竟然是该杀的异端啊！我们更不知道，诸位竟然是主的骑士，光辉的使者！”
“我们都是迷途的羔羊，同着羔羊的，就是蒙召、被选、有忠心的，也必得胜！”他虔诚的跪倒，念念有词，然后诚挚的开口，“治安官大人！你们要赶紧准备啊，把镇民都召回来，那些可恶的异端强盗们马上，不，说不定已经来了！”
duang!
募然时空凝滞，时间静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