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还在继续。
“所以……她的ptSd也是因为这件事……”江硕声音嘶哑，喉结有些艰难地上下滚了一下，心口密密麻麻地疼。
reccy微微怔神，喃喃出声，“对……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连老师都不知道。
reccy发现顾烟不对劲是有一次晚上凌晨三点，她起来喝水，路过顾烟房间见里面还有光亮，reccy推开一点门缝，然后，她看到顾烟没睡，一个人站在窗边。
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寂，不过reccy的注意力全在她的指尖上。
一点星火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她在抽烟……
“抽烟？”江硕蓦地抬眸。
reccy，“对，浅绿色的烟蒂。”她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浅绿色的烟蒂……
他高中常抽的那个牌子就是浅绿色烟蒂……
“不过那天晚上她并没有发现我，接下来几天我特意留意了一下，然后发现她晚上几乎不睡觉……”
每次凌晨的时候她的房间里还亮了一盏小灯。
reccy一直很担心，不过白天看顾烟云淡风轻的样子，一直没有机会开口问。
有一次晚上，也是这一次，让reccy彻底重视起来了。
这天晚上是顾烟来找的自己，reccy清晰的记得，当时是凌晨两点多，她已经睡下了，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敲门。
reccy踩上拖鞋，开门发现是顾烟，女生穿了件棉质睡衣，长袖长裤，眼尾有些红，像是刚哭过，整个人看起来不太好。
reccy微微一愣，“……Aurora？”
“能带我去看医生吗……”
就像当头一棒，砸的reccy没有办法思考，一颗心悬着，“什、什么？”
reccy拉住她的胳膊，先让顾烟进来，房间里开了一盏暖色的小壁灯，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离近看，reccy发现女生眼眶通红，眼底有红血丝，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直到顾烟缓缓拉起右手的睡衣袖子，一抹刺眼的白呈现在眼底，她的手腕处缠着厚厚的绷带，上面隐约还有血迹。
reccy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一把拉过她的手腕，“你——”
“……你疯了，这可是设计师的手……”
顾烟眼底有些空洞，目光有些涣散，声音呢喃，“我感觉不到疼……”
伤口处一点感觉都没有，顾烟觉得自己病了。
“睡不着……”
“我闭上眼全是刀子落下来的那一幕，我也很想睡着，睡不着……”
“reccy，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你帮帮我……”
“我还要回去见他……”
女生神色有些痛苦，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她连哭都是无声的。
最后一声几乎是气音，reccy没听清，见她神色近乎崩溃，整个人都在抖，她从来没见顾烟这样过。
从第一次见到顾烟，顾烟给她的印象就是这个人就是明艳，人比较冷，警惕心很强，自我保护意识也很强，在她身上有一种冷艳又清冷的矛盾感。
现在隐隐约约好像有点破碎了……
reccy忽的伸手抱住顾烟，掌心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好，我们明天就去，我让我哥联系最好的医生。”
“别担心，会好起来了的……”
……
reccy直接让顾烟在自己这儿睡下，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女生才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reccy给她掖了掖被子，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女生睫毛在颤，眉头微微蹙着，神色有些痛苦，此刻的顾烟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只有黑暗的时候才敢把自己的伤口露出来。
reccy以为她做噩梦了，想着把她叫醒。
“Aurora?”
reccy微微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反应。
“……阿…硕”
很轻的一声，夹杂着颤音。
“什么？”reccy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见她好像陷入了痛苦中，一直不停地喊她名字，试图让她清醒过来。
那天晚上之后，顾烟和她的关系变得好像不一样了，明明还是和以前一样，但又不太一样，好像顾烟对自己的信任更多了点，慢慢地她才知道顾烟过去的事。
……
“其实那天在国外我听她跟我介绍你的名字时我并没有多意外。”
“阿硕应该就是你吧。”
reccy也是后来听她说起高中的日子，才联想到一起。
reccy还在继续，“刚开始那一年她的情况不是很好，每天靠药物才能入睡，噩梦也反反复复。”
“撑过那段时间以后才渐渐有些好转，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在设计上，起初她跟我一样是服装设计师，不过因为长时间画稿，导致她的右手腕有点撑不住。”
“所以她才渐渐转型，主攻高跟鞋设计……”
江硕刹间瞳孔微缩，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全靠掌心支撑着墙壁，巨大的波涛在他心底横冲直撞，让他无处躲藏。
脚边落了很多烟头，江硕平时对烟没有瘾，但今天抽的格外凶。
他不敢想，顾烟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是怎么一个人承受那些痛苦，默了片刻，男人哑声开口，“……病历给我”
reccy，“好。”
两人挂了电话后，两三分钟后，江硕手机传来消息声，是reccy发来的就诊记录。
大概四五页，密密麻麻记录的很详细，江硕一点一点看完。
五月的夜晚静谧的很，一阵风拂面而过，男人额前碎发动了动，衬衫衣摆被轻轻带起，目光深邃而阴郁。细看，他垂在一侧的手在颤，唇瓣紧紧抿着，成为一条直线。
心口猛地抽动了一下，忽的，江硕有了动作，大步大步地往前走，进了别墅。
突然很想见到她……
推开门，下意识目光在客厅扫了一圈，没有见到人，江硕直接往楼上走，主卧里透着些许光亮，卧室门被猛地推开，目光紧紧攥着眼前的一幕。
女生独自站在落地窗前，微卷的长发散着，薄背，一身黑色吊带长裙，细细的带子挂在锁骨旁，背影纤细高挑，左手拿了一个酒杯，气氛有些沉闷，情绪不高。
听到身后的动静，顾烟微微扭过头，眼尾有些红，目光落在江硕脸上，微微顿住。
男人神色有些急，可能因为跑上来的原因气息有些不稳，顾烟转过身，“你怎么——”
下一秒，顾烟整个人被他抱住，因为突然的一下，手里的酒杯不稳，掉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液体溅在脚边几滴，有些凉。
江硕猛地把人搂在怀里，手臂一寸寸收紧，感受着她身上的体温，似是要把她揉进怀里。
好半晌，顾烟才听到一声，“……对不起”
顾烟愣住，男人眼底含着酸涩的刺痛，喉咙堵的让他有点无法呼吸，声音沙哑地出声。
“道什么歉……”顾烟喃喃出声，鼻尖嗅到他身上的烟味，很熟悉的味道。
他抽烟了……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去找到你……”
如果早点找到她，她兴许就不会遇上这些，甚至往更早来说，如果那天他去了茶韵小楼，她是不是也不会被送走。
江硕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死死将人按在怀里，仿佛只有这样，她才真实地存在，存在在他身边。
几乎一瞬间，顾烟眼眶红了，她听懂了他的意思，泪水像决堤一样漫出来，晕染在他的衬衫上。
江硕感觉到胸膛前一片湿润，冰冷的泪水此刻像是化作熔岩，灼的他浑身发疼，男人掌心扣着她的后脑勺，指尖插进发丝里，嗓子干涩，有些说不出话，但还是低低地哄着。
顾烟今天见到季慧安后，情绪本来就有些绷不住，几年前的记忆一瞬间涌了上来，本来害怕江硕回来发现点什么不对劲，省的他担心，就想着喝点酒调节一下。
“你、你是知道了吗……”
明明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顾烟吸了下鼻子，声音有些哽咽。
“嗯……对不起”
又是一声道歉，江硕今天对她说了三声道歉，但一切根本不是他的问题。
顾烟缓了会儿，一直被他抱着，有些站不住，闷声说了一句，“……腿酸”
随后江硕微微把人拉开了一点，弯身将人抱起来，后退几步坐在床上，将顾烟放在腿面上。
女生眼周很红，睫毛有些湿润，江硕一个很轻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透着丝丝心疼，顾烟眼睫轻颤着，感受着男人的指尖轻轻的给她擦拭泪痕。
“你知道——”多少。
还不等顾烟说完，江硕率先出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处，几乎不用她说完，他就明白她的意思。
“所有。”江硕指尖插进她的发丝里，声音还在继续，“顾烟，我保证。”
“我们不会在分开了……”男人一字一顿道，承诺般地开口。
六年太长了，以至于重逢后，他才知道，他的女孩儿，在他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受了多少苦。
“好……”
其实，这六年，他一直不知道，她心底唯一撑下去的信念就是他。
从到了异国他乡的那一天起，从她看清那所学校的那一刻，从她经历612事件起，她所有继续生活下去的信念都他。
他们之间没有结束，也没有分手。
顾烟努力提升自己，就是等自己羽翼丰满的一天，有能力和顾家说不的那一天，重新回国，重新回到他身边。
reccy曾经问她，担不担心回国后看到的不是她自己想要看到的那样，万一他的身边没有她的位置怎么办。
顾烟当时想也不想的摇头。
江硕不会，谁都可以抛下她，唯有江硕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