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云游内的鸡飞狗跳，瑶思就不知道了，第二日晌午，她醒来时已是移步换景，早被澜渊昼夜兼程地回了他二人隐居三年的避世之地。
她不甚明白，这不知是六界哪一角哪一处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的偏僻谷，她三年也没走出过尽头的地方，怎么又回来了。
脑袋里还是昨日清醒时留下的残破记忆，她想了想，昨日昏倒前发生过什么，可稍一凝神去想，神经便牵动整个人都痛苦起来。
昨日一番大喜大悲，大醉大笑，从喜乐无忧到活下去的希望都变得渺茫实在让瑶思心神俱疲，被宿主灵元反噬强行压制时，饶是她用尽全身力气，再去心志坚定，也不由得几万年灵女本尊强悍灵女来的强硬。
故地重游，瑶思从榻上起身，深吸口气，将起伏不休的心绪一并压了下去。
房中只她一人，澜渊也不知去了何处，她觉得胸闷气短，便穿上了软靴出门走走。
才出了房门，预要往房后的谷中走去，这山谷中似乎有某种强大的结界禁制，瑶思刚刚靠近，便有一股熟悉的仙泽汩汩四溢。
她如今可轻而易举的能识出，这是澜渊无疑。
可那无形的结界又时在阻隔着什么？
这姐姐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从前初次来此地的光景。
澜渊要闭关养羊心神，她体内灵元动荡也需静养，澜渊便寻了个清净好地方，她也没多问什么，二人在此一养便是三年。
这三年不算长，也不算短，只是澜渊白里黑里常常去后山一处山谷静心禅悟，每每他一进去，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死活也不让瑶思进入山谷。
理由是他闭关之地仙泽浓郁，瑶思体力灵元不稳，若是突兀而进，一时怕是会两股力量相冲。
是以，瑶思这些年也没进去一瞧那其中缘由。
当此时，瑶思透过水波结界，疑心向里望去，只见谷中仿佛一块天然的清净地，远远望去，半空缭绕着由内而外生出的一层朦胧而神秘而强悍的仙泽，不似澜渊又似澜渊。
不知是不是出于女人过于敏感的第六感，瑶思总觉得这山谷里有些不同澜渊的仙泽。
她状了状胆子，本要捏一团业火划开澜渊的结界，身后有声音突然想起。
“瑶思，你醒了？怎出来了？”
她回头去看，不是澜渊，是染荒。
昨日夜里染荒的确也在。
染荒瞧见她穿的单薄立在那结界外，急忙向前了两步，打量着她，忍不住疑道：“可有何不妥？”
瑶思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立时三刻一股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
“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瑶思跟个老僧入定似的说着，“你……你怎么在这？”
这不是澜渊独守的好地方吗？染荒也知道？
染荒解释道：“方才将清霜送回来转轮王那处，便着急来瞧你醒了没，这地方在昆仑仙山琼阁一角，极少有人能寻到，澜渊昨日夜里仓促将你带来此地，是因着此地仙泽浓郁醇厚，适宜你将养灵元。”
瑶思闻言呆了呆：“啊？昆仑山？”
呃……
好家伙，这几年她还以为自己在什么六界之外的好地方，守着一块净土做包租婆，原来竟在离九重天没几里地的昆仑山。
在哪里倒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澜渊他眼下在昆仑山里处干什么。
染荒用眸色示意她先进了屋子，直进了屋内，染荒为瑶思倒了杯热茶让她暖暖身子。
瑶思接过茶杯，道了声谢，又开口道：“澜渊他在谷中，还生疏的划个结界还没有出来。”
染荒自然是清楚的，瑶思昨日被灵女本尊的灵元压制，自己定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澜渊着急忙慌的将她抱入殿内，渡给她三层神元里最纯真的仙泽，若非染荒及时提点，澜渊神元险些被灵女本尊吞噬。
染荒笑眯眯的答着：“他大约是在里处参悟些镇压你灵元反噬的术法，无需忧心。”
平日的澜渊划了结界的确是参悟有关灵元反噬的术法，可今日染荒却未据实相告。
澜渊醒来后本就没闭关修养，这这三年里神元又消耗了不少，他靠着体内残留的离魂草撑着身子，昨日里他执念颇深，又动了体内最深最纯的几层神元。
大约……
大约他眼下应是在调养自己的身子。
“镇压灵元反噬，是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瑶思苦笑一声，她没等染荒给出答案，便又自顾说着，“身体本来就不是我的，我宿主才是灵女，别人的身体别人的灵元，我怎么还要镇压。”
她说的这问题很尖锐，像是在拷问自己，又像是在劝说自己。
染荒听着竟有几分森然，蓦地开口：“灵女本尊灵元早在你来之前便在灵河幻境所剩无几了，你灵元来后，她肉身醒来，残存的灵元也被你封在了体内未入灵河。
她灵力不足，又未有归魂术相助，这些残存的灵元即便留下也不会醒。
大约……”
染荒说着，神思不由自主的去追忆从前，“大约是陆压道君，陆压道君曾将灵女的神元用归魂术从体内召出，她在归魂术里吸入灵元不少的戾气，才使得她灵元修复不少，足以撼动你的灵元。”
可染荒也茫然的，那日在幻境，他亲眼所见陆压道君体内虽有不少戾气残存，即便全付诸在灵女灵元内，也不至她昨日灵力虚无，戾气浓厚。
“你无需自责什么，并非是你霸占她肉体走且留的问题，只是她灵元戾气太过深厚，灵元破土而出将你如今灵元全然吞噬，怕是要在六界翻腾些浪来。
于情于理，你都要留下，不是吗？”
染荒说这些意思很明显了，说实在的染荒不是菩萨心肠，但凡涉及不到他利益的，他极少去插手操心，且不论灵女本尊要干些什么，即便是要翻腾些惊涛骇浪，于他魔君又何关系。
其实，瑶思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这些明里外里她留下拯救苍生，维护六界什么的，她即便有心也无力，况且她也不认为她能做出这么高逼格的事来，只是她心里尚有人放不下，尚有美好过往，令人传颂的故事放不下。
染荒言毕，瑶思没有说话，他二人就这么坐着沉默了一会。
似乎这般沉默，世间所有的不好也能跟着静心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