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饭又是以一片狼藉收尾的。
我爸接了一个电话，说是公司有事。
我隐约听电话里的声音，我爸他说的是事实。
可是我妈以为他去找那个人了。
她总是不由分说地怀疑，无论我爸做了什么。
我爸不顾我妈的质问就走了。
她又开始大吼大叫，把桌子上的饭菜全部推到地上。
有人上来把她扶到一个房间里，专门为我妈准备的房间。
不一会儿就有医生来了。
发生过太多次的事情，大家都已经轻车熟路了。
我坐在位置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上楼吧。”我对顾念裴说。
我没想到我能那么冷静地说出这句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姐……”
“上楼！”我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戾气。
他不上楼，在这里能做些什么？
问我，妈为什么总是这样吗？
他不能理解我们的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想让他理解。
有些事情他不知道就不知道了，这对他挺好的。
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顾念裴已经上楼了，我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我们家很少能吃上完整的一顿饭。
唉……
“芳姨，还是要麻烦你帮忙收拾一下了。”我对着站在不远处的芳姨说道。
芳姨是我们家的老人了，她什么都知道，包括我爸那点事。
“念书啊，你……”
“我没事。”我知道芳姨想安慰我，可我不需要安慰。
这点事情伤不到我的，我都已经习惯了。
只是可惜了这一桌我妈亲手做的饭菜了。
“芳姨，拜托你了。”
“诶。”
我起身上了楼，没有去看我妈。
她此刻一定不想看到我们姐弟俩。
如果我出现，一定又会刺激她，让她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
她以为她怀的我们是爱情的结晶，可是谁知道我们根本就是他从那个人那儿受了伤之后宣泄的产物！
为什么不分开呢？
为什么要折磨彼此呢？
如果真的爱他，为什么不放手呢？
我想了一夜也没有想明白。
我不太理解成人世界的爱情。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应该是会希望他是开心、快乐的吧？
不是有一句话说爱不是占有是成全吗？
上学之前我还是没忍住去看她。
明明才过了两天，她却感觉消瘦了很多。
她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被拉起的帘子。
今天外面天气其实挺好，她应该出去看看的。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一动也不动，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我。
“妈，我和弟弟去上学了。”
我放低声音对她说，她还是没有动。
本来就此打算离开的我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为什么不离婚呢？”
你根本就不幸福，为什么还要把两个人硬生生地绑起来呢？
她这回听到了，把头转向了我，可是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离婚？我跟他离婚好让他去找那个贱人是吧？”
我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我不很认同我妈说的话。
对于那个人我没有见过，从来只在她的嘴里听说过，我没办法确定那个人是否真的如我妈所说的那样是个会勾引有家室的人的坏人。
或许是我的沉默激怒了她。
她向我扔了枕头，冲我大喊：“顾念书！你不愧是姓顾呀！居然还向着他！”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她从来不理解我说的都是为了她好。
可是她……
算了。
“我先去上学了。”我把枕头放到门口的桌子上离开了。
载我们的车还在门口，顾念裴在里面。
“你们先走吧，我一个人去学校。”
“小姐……”
“没事的，李叔，你就当我是任性，想走路去学校好了。”
“姐，你……”
“放心，我没事，你们先走吧。”
“李叔，你们先去吧，不要耽误念裴上课了，我会给我们班主任打电话的。”
我花了两个小时走路，足够我想清楚很多事情。
对于我爸，我恨他，并且永远不会原谅他，即使是他给了我富足的生活，我也仅仅可能与他维持表面的父女关系。
对于我妈……
我恨她但也心疼她。
我恨她软弱不敢放手，我恨她太过沉溺在自己的爱里以至自欺欺人，伤人伤己。
可我也可怜她，她明明也可以有自己的幸福人生，如果她选择了的话。
在他们三个人的世界里，她无疑是一个无辜受害者。
可是事情到这地步，确实也是她自作自受。
不过这到底是他们大人的事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倒是想这样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见过、听过、经历过，这样我和她是不是就能……
她那样好，好到我没有办法不靠近她，好到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想和她亲近的心。
今晚的月亮真的很圆很亮。
我站在长廊上抬头看，好像这个世上就我们两个的存在。
一轮孤月与孤人遥遥相望。
走了两个小时的路我怎么可能到学校，我那样走下去怕是要走到天亮了。
我坐了公交到的学校。
无论我那个家如何的“破败不堪”，我还是要来上课的，我不能因为他们而毁了我的人生。
可我还是不甘。
你说我为什么会生在这样的家庭呢？充满了猜疑、谩骂、虚情假意……
如果人必须要经历这样的事情的话，我倒宁愿我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去班里，她看见了一定会很担心吧？
可是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的不堪。
“顾念书？”
我身后突然传来不确定的询问声。
那声音我很熟悉。
是我幻听了吧？她此刻一定在教室里看电影呢。
可是我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真的是她。
我的心猛然跳动起来，不能让她看见我这副狼狈的样子！
我赶紧随手抹了一下脸上的冰凉，回过头看她。
她像是突然闯进来的月下精灵一样浑身散发着神圣纯洁的光。
“你怎么在这呢？我还以为我的学神不打算来上学了呢！”她俏皮地说着那些看似在挖苦我的话。
可我知道，她在担心我，因为我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
你说她怎么这样好？
你说我是有多幸运才遇到了她？
大概我所受的苦难都是为了遇见她吧？
“今晚的月亮很漂亮，我是出来赏月的。”
我看着她在月下好似晕着光的脸，认真地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