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楠猛地摇着头，泪水又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滑下，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曾经在她跟前顶天立地的男人，居然也会有一天缠绵于病榻之上，这是第一次，她离死亡这般近。
“我怎么会怪殿下，我怎么会怪殿下。”
君钦抬起苍白手指抚上苏清楠白皙面颊，原本只有些许青紫的双唇已经接近乌黑之色，甚至多了几分干涸，但他依旧撑着面容挤出一抹笑看着苏清楠，眸中尽是似水柔情，裹着万千星辰与风雪，皆化作了春日温暖和煦的风拂过苏清楠，带着让人沉醉的温暖。
“清楠，是我醒悟得太晚了，才让这一切变成了这般模样。若是我早些意识到，你也不会执意要离开我了。”
“不是的，不是的，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当初一意孤行，不给殿下机会，是我不好。”
苏清楠一边说着，面颊上又不住地滚下泪水，她双手抱着君钦那只手不住摇头，就像抱着什么珍稀宝贝一般丝毫不愿松开。
君钦目光清浅，一点一点在苏清楠的面颊上描摹着，描摹着她娇嫩红唇，还有她那双炯炯的双眸，似乎藏着高山与绿水，其中似乎还有袅袅炊烟与花田月下，他看着苏清楠心中只觉得浮上一阵又一阵留恋与贪婪，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他吞噬殆尽一般。
“不怪你，是我自己造的孽。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按照苏家的地位，寻一个好郎君不是问题，你今后就忘了我，找一个对你好的嫁了，跟他好好过一辈子，别再找一个我这样的了，不值得。”
“我不，我不，和离书上你不是没有签字吗，不做数的，它不做数的，殿下，我还是二皇子妃，还是二皇子妃。若是你死了，我怎么可能再去嫁给别人。”
“清楠，是我对不起你，你还年轻，还可以再去爱别人，不要为了我荒废你本应该繁华的一生。”
“嫁给殿下的那一刻，是我这一生最高兴的时候，殿下若是死了，我又怎么可能会爱上别人，这世间，哪里还有比殿下更好的人。”
“清楠，答应我，若是我死了，就找个人嫁了好好过这一辈子，从此儿女双全，夫妻和睦。”
听着君钦的话，苏清楠原本已经停了些许的泪水又全部滚落出来，而且比先前还要迅猛许多，她一边摸着泪水想要看清君钦容颜，一边捧着他的手怎么都不愿松开。
“我不，我不，殿下，我不要。”
“清楠，答应我，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你答应了，我也能安心走了。”
“我不答应，不答应，殿下，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苏清楠的声音越发凄厉，甚至多了几分尖利，但声音中的悲凉和凄苦却是一字高过一字。
君钦看着苏清楠，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由衷的笑意，看着面前人时神情也蓦地又温和了许多。
“清楠，叫我一声夫君吧，我还从来没听过，你叫我夫君，从你嘴里念出来，想必极为好听。”
“你不让我答应你，我就叫，求求你，不要让我答应。”
君钦见着苏清楠的坚持，蓦地叹了口气松了自己的口，慢慢吐出一句话，他想，听见了这句话，他就算马上要死了，这一生也算是圆满。
“那你，便叫我一声夫君吧。”
“夫君，夫君。”
“果真如我想的那般，好听极了。清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怪我，不能和你共度白首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君钦看着苏清楠缓缓闭上了双眸，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而他裹在苏清楠手中的双手却忽地松开失去了所有力气。
苏清楠难以置信地看着君钦，使劲攥着他的手伏在他身上凄惨哭着，如同长城边哭着夫君的女子们，带着期盼，又带着绝望，每一种情绪都深入骨髓，每一种情绪都化作未曾磨过的剑刺进心脏，带着久久萦绕不去的痛。
“殿下，殿下！夫君。。。”
殿外依旧是漫天飞雪飘零，裹着腊月独有的冰冷使劲打在门窗之上，就连天边的月色都在凄清夜色中染上了几分凉薄。
皇宫
夏思瑾披着胭脂色大氅从月色中踏雪而来，远处宫殿灯火通明，映着冬日飞雪，那些明亮也无法温暖她此刻如霜雪般淡漠的心。
她疾步走向单膝跪在殿外的玄溟，面上带着杀意和戾气，与这十二月寒冷冰雪相配极了。
“人呢？”
“回主人，属下们来晚了一步，已经跑了，听说在二皇子殿下出事后一刻钟，乔岚就以探望殿下的名义出了宫，至今未见踪迹。”
夏思瑾冷着眸子扫了眼玄溟，依旧是一副冰凉夹着寒霜的神情。
“去追了吗？”
玄溟左手带着护套撑在雪地之中，右手放在左胸之上，有力心跳打在他手心中让他心思越发沉浸于谷底。
“箐藤三人已经去了，还带了许多宫中侍卫，属下特意就在这里向主人回禀消息。是属下们无能，没能及时抓住她。”
“不怪你们，若不是君钦告诉我，我也不会想到乔岚就是夏雨岑。走吧。”
说完夏思瑾便利落转身，大氅在身后划过一道优美弧线，带着腊月风雪的冰凉，玄溟从她身后站起大步跟上夏思瑾拧着眉开口。
“主人是要亲自去抓乔岚？”
“天亮之前必须找到她，乔岚，哼，杀她一百次都不足够。”
说话时夏思瑾头也没回，只瞥了眼玄溟，眸中一片淡漠。
玄溟闻言微微皱起眉，眸底浮上几分担忧。
“属下们已经去了，这还在飘雪，天寒地冻的，主人何必亲自前往。”
“有些东西我必须要亲自看到乔岚才可以确定，所以我必须去。而且玄溟，你忘了我说过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和你们同进退了吗？她身边那个侍女，恐怕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夏思瑾说话时转过头看着玄溟，面容是难得的认真，玄溟看着她心中不自觉漏掉一拍，一股暖流从脚底慢慢流遍全身，不仅温暖了血肉，也温暖了风雪。
他轻轻应了一声，随后便跟着夏思瑾一齐朝宫外走去。